第41章(第2/3頁)

“有沒有……紙。”

鴻曜高高懸著的心,終於墜回了原地。

這是謝懷安這些天和他說的第一句正常的話。

“哭花臉的小先生。你是要金紙、銀紙,還是要我的袖子?”

謝懷安破涕為笑,嘟噥了一聲:“什麽嘛,大景也有這個?手帕,一張手帕,謝謝。”

鴻曜垂下眼簾,拿來早已準備好的手帕,仔細地替謝懷安擦臉,心裏過了一遍的謝懷安的話。

大景也有這個?大景才沒有這個。

“你是要金斧頭、銀斧頭,還是這個最簡單的木斧頭。”這是小夫子在廢棄馬廄裏給他講的故事。

大景的啟蒙讀物是天聖真經,從沒有這些小故事。他聽得新奇,牢牢記在心裏。

小夫子這話說的,就像他已經記起了一些什麽,記得世界裏有這個小故事,卻沒有廢棄馬廄的往事。

鴻曜幫謝懷安擦幹凈臉,捏了一把謝懷安的鼻尖,晃了晃金鏈。

“先生,你享受了半天,知道我是誰嗎?”

謝懷安打了個哆嗦,張了張嘴,沒有出聲。

謝懷安眼皮顫動著,不再是沉浸在夢魘中出不來的模樣,更像回過神了認為自己做了糗事,開始逃避害羞。

他帶著病色卻依舊美得讓人心碎的臉上,泛起一絲淺淡的紅。哭過的眼角也帶著粉色。

鴻曜親了親謝懷安的眼角。

“我數三下,回答錯誤,我就將先生一直鎖在這裏。好,時間到。”

“等、咳咳咳……”

謝懷安急著要開口,但他有幾天沒有認真說話,嗓子發啞,一急就岔了氣,咳得心口發慌、胸悶氣短。

謝懷安顫抖的手往胸前摸去,攥住松松垮垮的金鏈子。

鴻曜接過那只手。

熟悉的熱流又來了,在身體中湧動著,順過前胸後背,順過擔憂與驚惶。

謝懷安這才意識到,真氣被鴻曜控制地如臂指使,在他的體內無比復雜的神經、臟腑、血流中遊走,不會讓他感到痛苦,只有酸麻和舒服。

這是件費心費力、得不償失的事。好像鴻曜苦練了多年武功,不去自保、不去用來折磨人,專門等著當他的按摩師一樣。

謝懷安又想哭了。他閉著眼睛軟軟陷在枕頭上,小聲地指控道:“陛下……你根本就沒數。”

“晚了,先生已經被朕鎖起來了。”

鴻曜抱起謝懷安換了個姿勢,充當人肉靠枕,在他耳邊輕聲問:“疼嗎?”

謝懷安吸了一下鼻子,悶聲說道:“還好……”

“不是說現在,是說睡覺的時候。先生夢見什麽了?”鴻曜問。

“還好……”

謝懷安艱難地說道。他一聽到夢,心跳反射性地加速跳動,呼吸逐漸紊亂。

“先生夢見惡心的事了。”

鴻曜沒有留出讓謝懷安思考的時間,摟著謝懷安翻了個面,讓謝懷安的趴在自己身上,緊緊抱著他。

鴻曜緩緩說道:“先生應當還夢見了一些……奇怪的事。”

“這些天先生不停在說“不怕,不疼”,為何不怕,為何不疼?先生抗過了那般磨難,叫疼怎麽了?別說叫疼,大景的人全都願意為先生搏命……不願的朕就定規矩,按著法條處理他們。”

“別,法條……要認真訂。我也沒有那麽……”謝懷安不好意思地說。

“教導的事留著力氣之後說吧,朕會聽的。走正道做明君,是吧。”

鴻曜親了親謝懷安的耳朵:“為何一直說不疼?朕的小先生不是這種性子啊,以前發著低熱,還要壓在朕身上掉金豆子呢。”

謝懷安顫了一下。

鴻曜的聲音柔和又緩慢,叫著小先生的時候格外溫柔。

他的心都被叫酥了、叫軟了,好像泡在蜂蜜裏。這就算了,鴻曜還要在他耳邊吹氣。

“別……好癢……陛下……”謝懷安扭了扭。

“為什麽呢?”鴻曜固執地問道。

謝懷安趴著,遲鈍地回想自己說過什麽。

他一直在說不疼?對啊……為什麽?直接叫疼不就行了。

他從天下掉下來的時候,還想過要好好叫一遍疼,騙個又長又舒服的假期呢。

啊,是了。

變成植物人之後他就習慣了這麽說,好像多說幾遍雙親和兄長就能安心一點似的。他夢到……以前了?

鴻曜摟著謝懷安,慢悠悠地開口,語氣裏莫名有一絲危險的感覺:“先生這些天,夢裏是過去,根本就沒發現朕待在身邊,對嗎?這些話……就像是在對別人說。”

謝懷安嚇得一激靈,小心再小心地顫了顫眼皮。

“不,不是……”謝懷安想睜開眼,看著鴻曜轉移話題。

謝懷安不想讓鴻曜知道太多。

上輩子的回憶已經過去,在心裏留點美好的念想就是,他想認真過新的生活。

但是睜眼……

謝懷安急促地呼吸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