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而眾生皆苦(第2/6頁)
“你表哥……叫什麽?”
瑾王神似恍非恍,語氣沉沉,忽然緊緊扶住若若的雙肩,動也不動地盯著她手中的玉佩,一字一頓問:“他叫什麽?”
“疼……”
若若被他的掌勁捏得肩膀生疼。
“啪!”
佛塔的門忽然驚響一聲,被狠狠踹開了來。
小姑娘驚喜道:“表哥!”
“……”瑾王凝眸,緩緩望向塔門。
少年神色冷峻,眉目深邃,如霜似雪地遙望而來。皎白月色渡在他清瘦的身影上,襯得他愈發凜冽。
若是沒了這一身戾氣,那眉眼,卻是與他娘有六分像的。
瑾王深恍,扶著案台緩緩起身,與謝淮相對而望。
“語詩……”
夜初神色難看地行來,道:“主上恕罪,我等沒攔住這小子。”
瑾王心神恍惚地揮退了夜初,怔怔向前兩步,要去握謝淮的手。謝淮卻淡淡拂開了他,徑直走到若若身前,垂眸打量了她許久許久。
謝淮望著若若:“……”
瞧上去沒什麽大礙,甚至還能沒心沒肺地朝他笑。
若若見著謝淮,自然是開懷不已。大喜過望之際,瞬間把瑾王忘到了天邊,一把就要抱住謝淮。
謝淮斂了斂眸,飛快按住她的額頭,淡淡道:“蠢笨,連路都不知道怎麽走嗎?”
若若揮了揮手,沒能夠著謝淮,只能嗡聲嗡氣道:“……對不起。”
瑾王:“……”
被這麽一打岔,心中的郁氣似乎淡了幾分。但他仍未忘記方才所見,神色停滯,深深望著謝淮道,語氣難掩顫動——
“你……叫什麽名字?”
謝淮回眸,淡淡凝了他一眼,冷漠道:“……與你何關。”
瑾王眉間凝頓,一時語塞:“我……”
“謝淮。”
藏在謝淮身後的若若忽然道。
雖然不知發生了什麽,但她似乎隱約記起,書中謝淮日後便是成了這位瑾王的黨羽,從而一步一步位及人上,權勢滔天。
她想,興許這位瑾王並無惡意。
一切在沿著書中的軌跡,緩緩前行。
若若望著謝淮垂眸掃來的目光,忽然笑道:“謝君賢主將的謝,淮河城南去的淮。”
雍州城外,淮河河畔……他與那姑娘許下承諾之地。
瑾王目若深潭,深深地凝望著謝淮。
他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謝家人說,那姑娘是病死在寺中,然她素來安康,緣何便染了病呢?他查過,有人刻意隱瞞了寺中之事,抹去將她那一年裏的痕跡。
謝家雖是雍州的世家,單僅憑他一家之力,卻也做不到如此。
說起來,在這世上,最擅長不動聲色地抹去痕跡,不出一分一毫差錯的人……瑾王也認得的。
晉安城,安國侯阮連臣。
“啪!”
佛塔的門又驚響一聲,被踹開了來。
阮連臣容色冷凝,語氣低沉道:“……若若呢?”
夜初緊隨其後,神色難看:“……主上,我等又沒攔住。”
……
謝淮的確不是安國侯府阮連曦的孩子。
事情要從十五年前說起。
彼時阮連瑤遠嫁雍州,與謝家公子結為夫妻,二人琴瑟和鳴,相濡以沫。而阮連羽亦正好外放雍州為官,兄妹二人便時有照應,互相來往。
過一年,阮連瑤懷有身孕,阮連羽便常常去謝府看望妹妹。那時,他無意遇見了謝府的小姐謝語詩。
謝小姐獨自立在廊下,遙望北方,容色清絕,溫婉動人,一雙眼眸如碧水瑩瑩,穹中皎月。
那年杏花落滿衣襟,阮連羽遙遙一見,暗自傾心。
他向來是個求安穩的人,在安國侯府默默無聞地過了二十余年,這一次,卻鼓起了勇氣,去問謝小姐的心意。
謝小姐卻執著一枚玉佩,愧疚笑道:“我還在等一個人。”
阮連羽心中低落,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本就是勉強不來的事,他行了禮,黯然退下。
事情過去的兩個月,謝家卻發生了一件大事。
彼時待字閨中的謝小姐,竟有了身孕!
謝府暗流湧動,佛堂中、啜泣聲、斥罵聲,哀嘆聲此起彼伏。謝老爺與謝夫人一罵謝小姐不知禮義廉恥,二問她孩子的父親是誰,三道愧為人父,痛心疾首。
謝小姐卻一言不發。
那人尚身鎮北,日日在刀口上行走,而晉安城中明爭暗鬥,他政敵不少。這個孩子若是說出身份,於他不利。
謝小姐終究是什麽也沒說,也不願打掉這個孩子,只是自請去寺廟修行,以贖罪過。
謝家老爺與夫人夜夜哀嘆,最後還是送了她去郊外的清幽山寺,對外只道謝小姐為長嫂腹中孩兒祈福,去寺裏修行一年。
謝家封了消息,知曉此事之人甚少。
阮連羽是其中一個。
他無意從阮連瑤口中知曉此事,心中震驚過後,便只剩下傷神,甚至借酒消愁,夙夜難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