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半夜四下無聲,電話那頭任何一點動靜都會被放大,沈硯書聽見有男人罵罵咧咧的聲音。

“鄭、鄭……他媽的你個臭婊/子,把東西、東西給我……”說話的人有些大舌頭,九成九是喝大了。

沈硯書從床上一骨碌翻身下來,一面找衣服一面讓鄭瀟開個手機定位。

緊接著他就聽見一聲啊的尖叫,鄭瀟的哭喊又傳進了耳膜,“別打了……別打了……求求你……”

手機屏幕上定位已經發了過來,沈硯書看了一眼,那應當是天府路一處老舊的社區,名字隱約耳熟。

他一陣心頭火起,不說鄭瀟是他帶了三年的學生,本本分分的好學生,但說她是個女孩子,被這樣拳腳相加,但凡三觀正常點的人都忍不了。

換了衣服他就出門,走到客廳時又轉回身,三兩步走到客房門口,意思意思的敲了一下就擰開門把手走了進去。

進門的一刹那他還想了一下容溪竟然睡覺又不鎖門,可是當下要緊的不是這事兒,他也懶得說她,只是拍了拍她的被子,“元元,快醒醒。”

容溪睡得有些懵,咕噥著說了句:“這麽快就天亮了呀……我困……”

“天沒亮,是鄭瀟出事了,我一個大男人單獨過去不大好。”他把她從被子裏挖出來,耐著性子解釋道。

一聽見鄭瀟的名字,容溪立刻就清醒了過來,她眼睛猛的睜開,“她怎麽了?”

“……被打了。”沈硯書都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只能重重的嘆了口氣。

容溪一聽就炸了,她立刻掀開被子從床上站了起來,“快!咱們去救她!”

沈硯書聽了忙點頭,伸手要扶她下來,“你先下來換衣服,穿褲子啊,一會兒能跑得快。”

“穿高跟鞋我也能跑。”容溪七手八腳的把牛仔褲、T恤衫和外套都穿上,頭發都沒梳就跟著往外跑。

半夜的街道上幾乎沒有人影,安靜得很,甚至有些荒涼,容溪把車窗搖下了一點,讓自己覺得沒那麽難受。

在她漫長的八年醫學生時光裏,在院內輪訓時她在很多科室都見過被家暴的女人,有的人甚至會被酗酒成性的丈夫在酒後踢打到內臟破裂,送來後沒多就死了。

可是她沒想到,有一天家暴會離自己這麽近,就發生在熟識的人身上。

沈硯書的神情非常冷淡,他的下頜緊繃著,嘴角被用力抿成了一條直線。

在到達鄭瀟開啟定位的地點之前,他讓容溪提前查好了離這裏最近的派出所地址。

這是一個老舊的街區,預計會在近兩年內進行動遷改造,到處都是低矮電線和逼仄的房屋,很多都是違章建築,但是租金低廉,很多外來打工者和剛畢業的學生會選擇這裏。

他們到的時候可能動靜有些大,引來了狗吠聲,還有在通宵的小賣店外喝酒的小混混往這邊探頭探腦。

容溪沒來過這裏,沈硯書怕她走丟了,叮囑了一遍又一遍,“跟著我,千萬別亂跑,元元,你不能出事。”

其實到現在,他已經有些後悔帶她來了,早知道這裏這麽亂,他就不該帶著她。

容溪連忙點頭保證道:“你放心,我一定保護好自己。”

他們從一個昏暗的單元樓入口走進去,沈硯書用力跺了好幾下腳才見有燈亮起,燈光也十分暗,只夠勉強看清樓梯不至於摔跤罷了。

沈硯書不知道鄭瀟具體在哪間屋子,於是敲開了二樓左邊的一戶人家,主人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聽說了他的描述之後,長長的哦了一聲,“你說的那姑娘啊?可惜了喲……”

“您見過她?那她是住哪戶的?”沈硯書見有戲,忙問道。

中年女人此時卻警惕了起來,“你們是那姑娘什麽人?”

沈硯書聞言立刻道:“我們是她的老師,就是她叫我們到這裏來的,說有事要我們幫忙。”

說著又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證——好在因為擔心鄭瀟,他把工作證隨身帶著了。

中年女人看了證件之後這才嘆了口氣,手指往上指了指,“就在樓上,哭了一晚了,你們既然是她的老師,就該幫幫她,那男的真不是個好東西。”

“哎,謝謝大姐。”沈硯書忙點點頭,擡腳就要往樓上走,邊走邊囑咐容溪看路。

上去之後,他敲了敲門,然後看了眼容溪,“這種房子質量都不太好……”

容溪愣了一下,隨即粗聲粗氣的喊了起來,“開開門,你家廁所是不是漏水啦,滴滴答答的,作死啊!”

沈硯書唇角彎了彎,然後側耳聽著門裏的動靜,片刻後又示意容溪繼續叫話。

“喂!喂!兔崽子,給老娘開門!他/媽你廁所漏水也不知道解決一下啊,信不信我拆你門啊!”容溪用力拍著門,最後是真的發火了。

“你他媽……”隨著一句臟話,破舊的掉漆鐵門打開,有一點燈光從屋裏漏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