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第2/3頁)

“您就說今晚演的是什麽就行。”月兒略有些不耐煩,宋小冬的性子,真是能急死人。

“捉放曹。”

捉放曹……白面花臉曹操……月兒暗自思忖了一番。

“既然改不了劇目,能在結束的時候多唱上一段麽?”

宋小冬點頭:“返場,倒是可以。”

月兒趕忙否認:“不不不,不是返場。而是多演一段戲。借著這身行頭,多演一折子。”

“你到底想幹什麽?”宋小冬摸不著頭腦。

“左右都是曹操的戲,我想加一段華容道。”月兒緊緊握住宋小冬的手,雙眸之中盡是懇切,一點不似有戲謔之意,“您一定幫我安排上這一折子。”

宋小冬不明就裏,但知道肯定其中有深意,於是便領了任務一般匆匆趕去戲班子了。

月兒幾乎是掐著點去戲院的。早一分怕顯得有求於人,晚一分又怕有拿喬做派。

韓家的汽車緩緩停在戲院門口的時候,衛兵已經開始了巡查,來聽戲的人都需要被檢查上一番。

月兒隔著車窗看見旁邊停著的汽車,總統夫人已經到了。

二人乍一見面,總統夫人也是頗有些意外的。月兒仍舊穿著那身舊衣服,未曾裝扮。

一雙雙眼睛看得見,也便心知肚明,她此行多迫不得已。

“抱歉,直接從醫院過來,來不及換衣服。失禮了。”

“無妨。我們怎麽可能嫌棄可敬之人呢?”

二人客客氣氣上樓,坐定之時,茶水果品已經準備齊全了。

包廂在二樓正中央,正對著台子的地方。居高臨下,視野開闊,又不至於離著太遠看不清。

果然是好地方。

“韓夫人,繞了這麽大一圈子,我們也可以切入主題了。如今您靠著文人的筆杆子妄圖和總統府的槍杆子對峙,說實話,勇氣可嘉,但如同蚍蜉撼樹。”

四外嘈雜,也不怕隔墻有耳,總統夫人先開口了。

月兒低眉輕哂,纖纖玉手不緊不慢拈起茶盞,清淺飲啜,朱唇含笑。

“夫人,你我心知肚明,如若真實蚍蜉撼樹。樹會大老遠陪蚍蜉喝茶麽?”

月兒話音一落,又好似什麽都沒說過一般,溫和一笑,手腕回轉,展示了已然空了的茶盞:“茶還不錯,不妨嘗嘗。”

總統夫人也含笑飲了一盞,正好能緩解剛才劍拔弩張的尷尬氛圍。

“韓夫人,其實總統府也是想息事寧人的。您看已經這麽多天了,倘若總統真的想把事做絕,您還能坐在這喝茶麽?那報館還不被查封?”

總統夫人這話雖是虛與委蛇,但確實有可信的成分。

“我們也不想把事情鬧大,可韓夫人您想過沒有,這件事本就是東北韓家過失在先。”她聲音輕柔婉轉,倒有些循循善誘的意味,“李博昌畢竟是總統府任命派駐到東北去輔佐韓大帥的。可他就這麽無辜慘死,總統府倘若不問責一番,豈不是要寒了所有外派軍官的心?”

輔佐……這個詞用得好。連監督都懶得用了。

月兒未置可否,下面已經傳來了鑼鼓之聲,鏘鏘然戲已開場,震耳欲聾,她便順勢不再說話了。

一出大戲就此拉開序幕,台上人粉墨登場,台下人亦是各扮角色。

唱念做打,樣樣俱佳,月兒終於明白自己先前看過的草台班子與這名角名家的區別了。只可惜,沒有心思好好欣賞。

台上的“曹操”因為疑心收留之人要高發他,而舉屠刀殺呂氏全家,又焚莊而逃,釀成大錯。原本忠心追隨的陳宮因此寒心,幾欲殺曹操。雖最終未能下手,但也還是題詩憤然而去。

月兒略湊近總統夫人身邊:“如此疑神疑鬼,釀成大錯,險些丟了性命,又寒了下屬之心,不該,不該。”

話中之意已然明了,由古諷今,秦夫人不可能聽不出來,於是笑道:“君子懷壁,自然要警覺些得好。虎狼環伺,不得不防。”

二人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隔靴搔癢似的暗中較量著,看完了一整出戲。

就在秦夫人準備趁著這會功夫重新開口說正事的時候,台上突然傳來了“曹操”扮演者楊忠赤的聲音:“各位,承蒙厚愛,來捧楊某人的場。楊某借著這身曹操行頭,邀我幾位師弟給您再多唱上一出,各位說可好?”

本就看得饞嘴巴舌意猶未盡的觀眾一聽說要加場,自然喜出望外,台下掌聲喝彩聲一片,好不熱鬧。

如此一來,秦夫人又沒法開口了。

月兒從旁暗中觀察,細微處看出了她的急切。

很好,她急了,月兒偏要吊著她。

按照月兒安排,加演了“華容道”。曹操赤壁一敗,折了數十萬雄兵,狼狽北逃,遇關羽設伏。關羽念舊情放曹操,正遂了諸葛之意。

台上的一段西皮快板,曹操與關羽你來我往,哀求,告饒,敘舊,轉圜……起承轉合,利落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