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冰激淩?

如果宋小冬沒有理解錯的話, 月兒已經吃了兩根冰棍了, 竟然還要吃冰激淩?

“月兒, 女孩子不能這麽貪涼的,會肚子疼的。”

月兒卻不以為意, 從沒有吃過這些冰涼爽口的甜品的月兒, 更像是在瘋狂彌補兒時的空缺,她自信身體好得很, 不至於因為一點吃的就肚子疼。

見月兒執著, 宋小冬也只得答應。她也正想找一個僻靜處與月兒說說話, , 索性就答應了。

仍舊是去利順德吃冰激淩,不得不說,自那日嘗了一點之後, 月兒總是時時念著那濃郁的奶香融化在味蕾間的清爽感覺。

這個世界上,韓江雪與冰激淩, 對於月兒而言, 同樣是除卻巫山不是雲的。

看著月兒滿心歡喜等待冰淇淋的樣子,宋小冬是有些羨慕的。鮮衣怒馬她如今也有,但鮮衣怒馬恰逢年少,又有人細心呵護,確實是人生不可多得的福分。

“你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樣,看著你柔柔弱弱的,原來膽子也不小。”

月兒不解其中意,吃個冰激淩, 怎麽就膽子大了?

“我以為你自此後都不會再進利順德的門了呢,畢竟那晚的回憶可算不上愉快。”

原來是這樣,噩夢是噩夢,美食是美食,月兒是個挺認真的人,一碼歸一碼,沒必要混為一談的。

“總得往前看。”月兒並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講大道理對於她來說太難了,還不如說些實在的,“主要他家的冰淇淋太好吃了,可能能抵得過恐懼吧。”

“好吃,也沒有這麽可勁吃的吃法,對身體真的不好。”

月兒點頭,她從小到大,受制於人,諸事是懂得克制的:“只是我想自己在天津住不了多久,等回了東北,不見得能吃到這麽好吃的冰淇淋了。”

“難怪,不過我倒有個辦法,能讓你回家之後也能吃到差不多的冰淇淋。”宋小冬嘗了一口,仔細砸麽了一下其中滋味,“我大概能摸索出這冰淇淋的方子,如果能成,我教給你,你可以回了東北自己做來吃。”

自己做冰淇淋?這是月兒從不曾想過的事情。以前珊姐怕她們的手磨出繭子,從不許她們學什麽做飯洗衣,每日還需要用凡士林抹手。後來進了韓家,看著各路姨太太也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她倒從沒想過自己也可以下廚的。

更何況,即便有了方子,冰淇淋仍舊不見得能做得成。

“冬天還好,可以送到室外凍上。可夏天呢?這東西其實也就是夏天吃來解暑的,時候不恰當,也就沒了趣味了。”

宋小冬對於月兒的論斷有些意外,她反問道:“夏天為什麽就做不成冰淇淋了呢?別說這洋人開的大館子了,你方才在路邊買的糖水冰棍,不就是小作坊做出來的麽?”

月兒一想,確實如此。

“可……他們怎麽凍上的呢?”

“冰窖啊!”

看著月兒迷茫的眼神,宋小冬給她解釋道:“我小的時候在戲園子,師傅家的四合院裏就有那麽一口冰窖。他每年冬天的時候就去後海找師傅伐冰塊,凍到那冰窖裏。在冰窖裏放上個大木桶,注上水,找鐵匠打了幾十個小鐵筒,裏面灌上糖水和竹簽子,扔進木桶裏。等到夏天時候也不化,要吃,就拿出來一根。”

說到這,已經人到中年,早過了饞嘴的年紀的宋小冬仍舊咽了口唾沫。她拄著下巴,雙眼迷蒙,回憶著那並不開心,卻仍舊懷戀的童年過往。

“那時候夏天,我們站在大太陽底下頂水盆子壓腿,汗涔涔的,渴得不行,又不能喝水,誰動了就挨頓打。這時候我師父就從冰窖裏面取出來一根冰棍,坐在音量下看著我們練功。”

說到這,宋小冬半分赧然,又半分辛酸:“給我們饞的啊……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也不敢吱聲,只能往肚子裏咽。這麽一來,跟望梅止渴一個道理了,竟然也不渴了。”

她幹巴巴一笑,所有苦澀都付諸笑容裏了。月兒卻笑不出來,因為這苦,她也受過。珊姐教她們布菜,點評菜肴,卻從不允她們吃飽。

宋小冬幼時的艱辛可以付之一笑了,而她呢?她的所有委屈都只能和她的身世秘密一樣,深埋在血脈裏。

“哎呀,你看看我,說這些幹什麽,都是過去的事兒了。”宋小冬拭了拭眼角淚痕,強顏歡笑,“這做冰淇淋和凍冰棍一個道理,調好了配方,送到冷窖裏,夏天一樣有得吃。”

月兒大抵曾經聽過冰窖,可她並沒有見過。更主要的是,她總不能為了一點口腹之欲,在韓家挖出個冰窖來啊。

“在北京天津,一般大戶人家都會有冰窖的,估計在東北韓家,也能有。夏天取冰納涼,很正常的事情。”

這一句話徹底把月兒說活心了,心中期冀頓生,人也高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