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4/5頁)

她的一失足,讓月兒丟了孩子,這別說緩和和韓江雪的矛盾了,這罪過都足夠她死上個千八百回了。

可是……她哪裏知道,月兒懷了孩子!

“你……你咋不早說你懷了身孕……快……快起來我們去醫院,”宋小冬也沒了理智,在冰窖中向外大喊,“快來人!快來人!”

傭人們一聽這麽急促的呼喚,也知道出了事兒,大家夥手忙腳亂地下冰窖,把月兒從冰窖裏背了出來。

後院的亂糟糟引來了家中更多的傭人,原本在前院與司機檢車的槃生也聽見了響動,奔了過來。

看見身上有血跡的月兒,忙沖上去問:“怎麽回事?”

“別問那麽多了,少奶奶受傷了,趕緊送她去醫院。”宋小冬回答。

槃生近乎是一腳踹翻了準備扶月兒的傭人,連個喘氣的空當都沒留下,他便俯身將月兒背在了背上。

沒有一句廢話,直接奔向了汽車,一把薅住司機的領子塞進了駕駛室。

“去醫院,快!”

司機也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一路惹來無數咒罵,飛馳向法國人辦的醫院去了。

可即便如此,槃生與宋小冬仍舊恨不能肋生雙翼,飛到醫院去。

面對如此突變,宋小冬完全沒了頭緒,好在槃生冷靜自持,到了醫院之後,趕緊將月兒背了進去,喚來了醫生護士。

安排好了一切之後,他又匆忙囑咐了宋小冬一番,轉頭跑了出去。

宋小冬不知所以然,但也沒功夫管一個下人幹什麽去,看著月兒被推進搶救室,唯一的理智支撐她又一次叩響了院長辦公室的門。

槃生下了樓,找到公用電話亭,給軍營打去了電話,把這面的情況跟韓江雪匯報了一番。

好在北大營離法租界也不遠,韓江雪趕到醫院,也不過用了二十幾分鐘的時間。

搶救室門外,宋小冬蹲在角落裏,雙手抱著膝蓋,單薄的身影在為微弱的燈光下拉扯出修長的影子。孤落落的,伸展在冰冷的走廊裏。

此刻的韓江雪雙眼猩紅,頸子上的青筋暴起,隱隱都有鼓開的氣勢,他拽起宋小冬,盡可能保持冷靜:“月兒怎麽了?”

每一個字,都快要耗盡了他的所有理智。

“我也……我也不知道她懷孕了……我也不小心摔了一跤……我也沒想到會砸到她……她……孩子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懷孕……孩子……韓江雪四肢百骸的血液一股腦地沖上了頭頂,眼底紅得近乎能滴出血來,他搖著頭,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雙手如同鷹爪一般鉗住宋小冬單薄的臂膀,近乎能嵌入骨肉當中。

“你再說一遍?孩子?她到底怎麽了?孩子怎麽了?”

韓江雪歇斯底裏地呐喊,他多想沖進搶救室去看看到底如何了。

旁邊診室的護士不耐煩露頭,本想呵斥一句,正對上這邪神般的雙眸,嚇退了所有的氣勢,只小聲說了句:“安靜,這是醫院。”

憤怒,憂懼,恐慌交織在這個原以為自己刀槍不入百毒不侵的年輕人心頭,但他還有最後一點理智,來自多年教養和學識,他艱難地向護士點頭,示意明了。

“江雪,我……”宋小冬還想再解釋些什麽,但極盡克制的韓江雪已經松開了手,坐在了走廊邊上的長椅上。

寬大的雙手覆蓋住自己的面龐,他人生第一次覺得,他怕了。

怕,讓人無力,軟弱,甚至愚鈍。學醫的他從不曾相信鬼怪神佛,但這是第一次,他在心底祈禱了。

向那些他從不曾相信的存在,祈求告饒了。

他從不曾覺得自己擁有過什麽,也便從不怕失去。可是這是第一次,他有了軟肋,他怕她有一絲一毫地閃失,那種疼,都足以擊潰他的金剛不敗之軀。

月兒,你不能有事。

帶著消毒水氣味的走廊陰冷而潮濕,墻角的鐵水管上布滿了水汽,積聚多了,便留下一股,時不時流淌下來,發出沉悶的水滴聲。

太靜了,連水滴聲都足夠震得人心驚膽寒。

終於,仿佛一個世紀都在指尖流過了一般,搶救室的門開了,院長親自參與的會診,他走出搶救室,連臉上的口罩都沒有摘。

宋小冬和韓江雪近乎同時沖到了院長身邊,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韓江雪覺得口罩後面,掩飾的竟然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笑意?

“我夫人她……”

“少夫人很好,沒事了,您……還是自己進去看看吧。”聲音在克制中變得扭曲,讓韓江雪更為不解了。

他沖進搶救室,剩下的醫護人員幾乎都是面色怪異地看了看他,然後離開了房間。

韓江雪差點沒找到月兒,半晌,才發現月兒在白色單子下面。

差點把韓江雪半條命嚇沒了。

他戰戰兢兢上前,拉扯月兒身上的白色單子,感受到了一股對抗的力量,不想讓單子被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