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3/4頁)

木旦甲沒想到對方反應這麽強烈,腦門子被這一巴掌拍下來,嗡嗡作響,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以前聽說過北京女人潑辣,今兒見識了。

宋小冬心頭有邪火,手上的力道更重了,疼得木旦甲齜牙咧嘴又不敢吱聲。

終於忍到了換完藥,木旦甲身下衾被已經濕透,他懨懨無力地看了一眼宋小冬,絕望地問了一句:“以後……都是你給我換藥麽?”

恰在這時,梳洗打扮好的月兒也趕了過來。

看見月兒,木旦甲猶如看見了救星一般,他用雙臂支撐起上身,艱難且帶著哀求地問月兒:“能換個人給我換藥麽?要不你來也行,你都能做手術。”

月兒還沒開口,宋小冬便坐不住了,又推了木旦甲一把:“想什麽呢?你還敢打我兒媳婦的主意?”

說完這句話,宋小冬猶如噎著了一般,自己都怔愣住了。也知道失言了的宋小冬赧然,趕緊收拾了醫藥箱,匆匆離開了房間,剩下木旦甲一頭霧水,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

不過木旦甲從言語間也猜出了一二,他知道月兒與韓江雪的關系,那宋小冬說她是兒媳,那……

“她是韓江雪的娘?”一思量剛才那兩巴掌,一個人能摔死一頭野豬的木旦甲卻仍有心悸。

月兒想著既然話說到這了,再遮掩反而不坦蕩,點點頭示意他猜對了。

木旦甲像是得了什麽不得了的天機一般興奮,竟顧不得腿傷想要湊得再向前一點,差點掉下床去,傷口撕扯得他撕心裂肺的疼。

月兒一邊嗔怪,一邊把他扶上床:“現在西藥這麽短缺,你可別再出什麽事了。”

聽了新鮮事的木旦甲哪還能理會月兒的小怒火,連忙確認:“少帥的娘,還在唱戲?”

“是啊,這有什麽不能理解的?誰規定少帥的娘就一定要做什麽?”月兒剛說起來時候還算心平氣和,可越說越覺得委屈巴巴,心緒難平起來。

“只有那些滿身華麗珠翠,圍在麻將桌前碼長城,勾心鬥角搶男人,才是少帥的娘因該做的麽?”月兒也不知道自己這一腔酸澀悲壯從何而起,許是命運不公於她自己這麽多年的折磨,許是真的對宋小冬的悲憐,鼻子一酸,竟差點哭了出來。

她深吸一口氣,壓抑住想哭的沖動,繼續說:“唱戲是下九流的事情,但好歹端一碗飯養活自己,沒什麽見不得人的。倘若生而優渥,就瞧不起唱戲的,在我看來,反而下等可鄙了。”

木旦甲不過是聽了個新聞想八卦上兩句,哪成想月兒反應如此激烈,到了義憤填膺的程度。

趕忙解釋:“我……我沒不尊重的意思。就是覺得她真是少帥的娘,我上次在西餐廳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月兒正在氣頭上,狠狠點了頭:“當然過分。別人當著你的面給你娘打賞,你不生氣?”

木旦甲設身處地地思考了片刻,得出了結論:“應該挺生氣的,不過我沒娘,可能體會不那麽深刻。”

一句話像一根針,把已經氣鼓鼓的月兒紮得泄了氣,原來都是苦命的孩子,心底的怨懟也變得淡了。仔細想想,那天木旦甲也沒走錯什麽,不知者無罪,自己這腔無名火,撒得也確實不講道理。

世道於她不公,何故怨懟無關之人?

想到這,月兒沒再說什麽,靜悄悄地出門,卻發覺宋小冬一直站在門外,聽著他們的對話。

宋小冬滿眼感激,想要再說些什麽,可月兒卻覺得乏累了,她揮手示意對方什麽都別說了。

月兒決定陪宋小冬去法租界的醫院碰碰運氣,但她選擇在樓下等,而沒有上樓。她願意幫助宋小冬,是為了韓江雪,並不代表她願意走進宋小冬的生活。

車子停在醫院旁邊的小巷子口,夏日炎熱,陽光透過玻璃窗曬得月兒兩頰通紅。她擡手正欲將紗簾拉上,卻看見一只臟兮兮的小手按在了車窗玻璃上。

登時便是一個五指印。

司機“嘖”了一聲正欲發作,畢竟他今早剛剛洗過車子,月兒就攔住了司機,向外望去,一個吸溜著鼻涕的男孩正睜著一雙大眼睛,定定看向月兒。

那模樣,那神態,都像極了小號的槃生。月兒初見的那個槃生。

月兒回頭看向副駕駛上坐著的槃生,槃生心領神會,下車詢問起小孩來。

沒過多大一會,槃生便回來了:“不是討飯的,對面賣冰棍的那個女人,是他娘。”

原來是個招攬生意的孩子,月兒從手包裏掏出來幾塊現大洋交給槃生:“去買幾根冰棍吧,天也熱,我們去去暑氣。”

槃生腿腳利落,來取得快,買了四根冰棍,遞給月兒一根,給宋小冬留一根,又遞給司機一根。

司機一想到剛才小孩那黑黢黢的小手印,便對這冰棍的衛生程度表示懷疑,奈何月兒卻毫不在意已經吃了起來,自己再嬌貴能有這少奶奶嬌貴?只能硬著頭皮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