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2/4頁)

偏偏韓靖渠想作壁上觀,坐山觀虎鬥。而少年意氣的韓江雪更是有自己的心中思量,並不欲與此輩過多深交。

既是推脫不開的應酬,逢場作戲就好。

“說哪裏話,聽說韓老弟今天才到天津,肯定有很多軍務要處理。”

包間內的來賓們並未上座,而是男男女女的在沙發上閑聊。見韓江雪進門,劉啟桓趕忙起身大跨步上前,離老遠便伸出手要與韓江雪握手。

見西北先行一步做足了姿態,川軍的宋之卿和直系的龔志學也隨行其後,生怕自己這張皮笑肉不笑的臉顯得顯得不夠真誠。

韓江雪被幾位代表簇擁著,謙讓至主位。韓江雪偏偏又不想做這個出頭的椽子,極力婉拒。

幾方勢力你來我往的敬讓,原本半癱在貴妃榻上的男人“嘖”了一聲,起身推搡開虛情假意的人們,一屁股坐在了西餐長桌的主位上,一只手拄著下巴,滿眼鄙夷地望著對面錯愕的人群。

月兒站在韓江雪身後,打量著主位上的男人。

黝黑的面龐如同斧鑿刀刻一般,挺鼻寬眉深眼窩,輪廓上有些像錦東城街頭橫行的俄國老毛子,只是膚色深了許多。鬢角剃成了一寸的長度,剩下的長發編成十幾股小辮子,紮在腦後。左耳掛著巨大的銅質圓環,衣領與頸子交接處隱約可見紋身的邊緣。偏偏這副野性十足的原始美感,搭配的是正兒八經,甚至有些不太合身的筆挺西裝。

月兒見過的人本就有限,這副打扮的更是聞所未聞。她想不出這是哪國的摩登潮流,只得向內自省,許是自己見識淺薄吧。

別說月兒不認識,今天在場的絕大多數男人對這位茹毛飲血般野人也不熟悉。東家劉啟桓原本正緊握著韓江雪的右手不放,如今尷尬境地,只得上前為大家介紹起這個“沒眼力見”的鄉巴佬了。

“諸位,我介紹一下,這位是西南大土司的長子木旦甲公子,也是我今天重要的客人。”

西南土司……眾人臉上的表情皆是晦澀不明,心底暗誹大總統這是黔驢技窮了,有個山頭能拉出個隊伍的主兒就能自稱一方諸侯了。

唯有川軍的宋之卿客客氣氣地向木旦甲點了個頭。

這野路子雖叫不上正規軍,但宋之卿知道借著地理優勢,土司府的實際戰鬥力不容小覷。滇軍實力不弱,土司愣是能在滇軍管轄內保留了自身,手段可想而知。倘若劉啟桓來一個遠交近攻,川軍夾在中間,可就進退維谷了。

各人打著各人的算盤,木旦甲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餐桌,操著極重的西南口音問:“劉少帥,吃飯還是不吃飯?你們漢人流行站著吃?”

眾人幹巴巴一笑,各自落座。

男人們虛與委蛇,總妄圖刀槍不入,又恨不能殺人於無形。身畔傍著的女人們像盛夏的嬌花一般各自盛放,期間較量卻又絲毫不輸給男人。

臉蛋,氣質,身形,發飾……仿若年長了哪怕一天便貶了價值,矮了一寸便萬劫不復。你頭上的簪花是我去年用過的款式,我頸子上的項鏈是特地找人從法國背回來的……

南海的珊瑚,西面的瑪瑙,北疆的琥珀,東瀛的珍珠……桌上的女人們像是一具具有著血肉的珠寶架子一般在不經意間展露著自己男人的財資。

男人們樂享其成,畢竟槍杆子拿不到餐桌上說,但自家女人的雍容是看得見的。

韓江雪本就刻意想讓自己邊緣化,月兒更不欲與女人們盲目攀比。她眼前有更愁的事情,就是桌上的這塊牛排。

在嫁到韓家之前,明家人臨時抱佛腳地為月兒普及了一番西餐禮儀,然而明家上下除了明如月,也都是沒出過國的半吊子。再加上紙上學來終覺淺,月兒根本沒有時間去實踐。

如今面對碟盤刀叉和還帶著血絲的牛肉,月兒犯了難。

作為一個有職業素養的花瓶,月兒深知自己今晚的任務就遠遠是靜靜的美艷,能驚艷全場最好,不能的話也不要出任何岔子。

於是在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切割明白這塊牛排的情況下,月兒決定,坐直身板,面帶微笑,不動手。

奈何劉啟桓今晚是打定了主意要與韓江雪示好了,見月兒不動餐,心下著急:“怎麽,韓夫人不喜歡這家西餐廳麽?聽聞夫人留洋歸來,劉某特地選擇了這家店,據說正宗一些。”

眾目睽睽之下,月兒倘若再作驕矜就顯得矯情做作了,她只得硬著頭皮拿起已然擺好的餐刀餐叉,仔細回憶起在明家學過的西餐禮儀。

左叉右刀……左刀右叉……越是著急,月兒越想不起來該如何如何操作。

余光裏看向韓江雪的方向,月兒也學著他的樣子,用左手拿著叉子抵住牛排的一角。然而並不熟悉牛肉紋理的月兒,執刀的右手卻像是從旁人處借來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