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3頁)

李夢嬌搖頭:“不是,應該是在和六姨太生氣。畢竟今兒早六姨太扯著大媽痛處說,確實過分了。”

“痛處?”

李夢嬌左看右看,確認門窗都是關好的,便壓低了聲線:“六姨太早上說床單的事,可不就是在羞辱大媽麽。”

床單?染了初血的床單?月兒又被提起這穢物,臉上又覺得登時掛不住了。可轉念一想,這明明羞辱的是她,怎麽成了大太太了?

李夢嬌見月兒不解,繼續:“嫂嫂可千萬別再往外說,大太太,到現在還是處子之身。”

月兒一時間錯愕,雙眼中寫滿了疑惑。而李夢嬌臉上八卦的意味更重了,甚至還帶著一點東道主和內幕知情人的得意之色。

“據說我爹根本沒碰過她,所以她才一直無所出的。想想也是可憐,雖然出身名門,但一直得不到丈夫的寵愛,這樣懷揣著大家閨秀的自尊心孤老終生,有什麽意思。”

月兒在聽完了大太太的故事之後,手心不覺間緊攥起了旗袍的一角。又想起早前自己的論斷來,看來這世道不是對於風塵女子,哪怕是高門大戶的閨秀,也一樣是不堪的。

“她是你大媽,當家主母,以後這嚼舌根子的話就不要再說了,”月兒起身,給韓夢嬌倒了杯茶,“這不是她的錯,不該被嘲笑的。”

韓夢嬌若有所思地看著天花板:“若是我,我定然不會為了家族去做這等犧牲的。我寧可去死,也要有一個男人將我視為白月光,他往後余生每個夜晚,都會想起我。”

韓夢嬌一番不過腦子的慷慨陳詞之後,突然驚覺自己的這位小嫂子不就是明家送來的政治婚姻麽?

發現自己失言了,她趕忙找補道:“但我三哥不同。”

見韓夢嬌那般窘迫樣子,月兒突然覺得好笑:“他有何不一樣?”

“你和他都是留法歸來的摩登新人,自然志同道合,有說不完的話,你們倆這叫門當戶對,不是政治婚姻。”

志同道合?說不完的話?

沒有,她不知道他現在在忙些什麽,未來有何打算,甚至在他心中,她是一個怎樣的存在,都不知道。兩個人從相識到現在,已有了夫妻之實,可互相之間說過的話卻是兩只手就能數過來的。

哪來的不一樣?

王昭君那般的白月光,與高樓上鎖著的陳阿嬌,從來都一樣。

韓夢嬌大喇喇地坐在月兒身邊,央求道:“好嫂嫂,這回可以教我幾句法文了麽?幾句就行。”

月兒的神經又一次緊繃起來,怎的繞來繞去,依舊逃不開這個話題呢?

恰在這時,傳來篤篤的敲門聲,韓夢嬌嚇得趕忙鉆進了浴室。月兒不覺有些好笑,果然還是個孩子性情,就這麽巴掌大的地方,三姨娘若真是來拿人,躲也躲不掉呀。

月兒開門,卻不是三姨娘,而是一直跟在大太太身邊的吳媽,客氣而疏遠地問了聲安,然後傳話:“三少奶奶,夫人有請。”

剛在廳堂訓完話,這麽快就召她過去,月兒咬著牙笑著應了一聲,便跟著吳媽後面,小心翼翼地上樓了。臨走,還沒忘了仔細關好門,別讓人看見韓夢嬌。

大太太房中焚香味繚繞,這味道月兒是熟悉的。以前珊姐也供著一尊菩薩像,初一十五會帶著她們姐幾個焚香祭供。那時候大家年紀小,對著菩薩,雙手合十,多少在心底都是有一絲期冀的。

求什麽的都有,但多數都是求姻緣的。

可月兒什麽都不求,菩薩太忙了。

大太太聽到了月兒進屋的聲音,但依舊沒有停下口中的念誦。是心經,月兒練字時候,常寫的。

直到一遍心經誦完,回向給十方法界完畢,大太太才悠悠起身,叫吳媽上茶,示意月兒坐下。

“找你來,是有件事和你商量一下。”大太太不緩不急地拿起茶盞,用茶蓋撇開浮沫,細細品著。

“大帥今早和我商量,家裏的幾個少爺結了婚之後,都各自分家,單獨生活了。如今你和老三完婚,按理說也應該分家了。”

月兒敏感地在大太太的話裏捕捉到了“按理說”三個字,於是心中剛起的一點希望,此刻也磨滅殆盡了。

“月兒年紀小,不懂這些。恐怕也沒法擔起一個家,分不分家的事,聽母親的。”

既然是她無法抵抗的結果,那今天這番談話就根本不是商量,而是告知。還不如順著大太太說下去,省得自己落個不痛快。

“你能這麽懂事,我很欣慰。”大太太對於明家這位驕縱的大小姐能如此聽話,也是頗為意外的。

“既然這事兒商量好了,我也沒什麽別的事兒了。”大太太起身,月兒也趕忙跟著起身。

“哦,對了,左右你在家閑著也沒事,這幾天幫我抄些佛經吧。”

月兒欣然領命,這對於一個從小便臨帖各位名家的瘦馬而言,並不是什麽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