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3頁)

“我住1104,明小姐,您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明如月聽了這段話,含著秋水的雙瞳驟然緊縮,她明白對方已經對她諸日來的行徑了如指掌,慘白如雪的面龐霎時通紅。

縱是眼前肥肉再誘人,也確實沒有臉面糾纏下去了。

明如月轉身便下了甲板,匆匆離去了。

夕陽終於倦怠了這浮華,落入滄海盡頭。

遠遠天際線上升騰起如銀盤的冷月,清冷的笑意,終於融進了無盡皎潔中。

*

“明如月”坐在床上,緊張卻又好奇地張望著這房間之內的陳設。劇目所見,盡是西洋舶來之品,有她見過的,也有她沒見過的。

一身西洋婚紗還未來得及換下的她,將蕾絲手套輕輕褪去,用力地按了按身下的床墊,手感柔軟卻又在松手瞬間輕巧回彈,緊致而又富有彈性。

像極了少女吹彈可破的肌膚。她曾經聽聞過,這西洋來的物件,叫“席夢思”。

房間外傳來輕巧的腳步聲,“明如月”趕緊戴上手套,又恢復了端莊的坐姿,眉目低垂,等待房門的開啟。

可腳步聲由遠及近,又慢慢由近及遠,應是傭人路過時的聲音吧。

她長長舒了一口氣,白叫她好生緊張了一番。

她應當是緊張的,畢竟今天於她而言,著實是人生最大的日子了。

盤踞東北近十年的軍閥韓靖渠大帥的小兒子,與壟斷東北藥路的商界大亨明秋形的獨女大婚的日子,整個錦東城都沸騰了起來。

名利場上能混出個頭目的,想在亂世搏一把前程的,但凡是個能叫得上姓名的,都擠破腦袋想要掏弄來一張無價卻有市的婚禮入場券。

仿佛走進了這場婚禮,便是踏上了飛黃騰達的墊腳石。

“明如月”獨自回憶起今天上午的婚禮,明媚的草地上,她被明秋形挽著,送到了韓家少帥的手中。一如一顆璀璨奪目的掌上明珠,進行著它神聖的交接儀式。

然而唯有這顆明珠心知肚明,她不過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贗品罷了。

此刻洋房中端坐的,不是明秋形的獨女明如月。而是與她名字相仿,身份卻有著雲泥之別的滄海月。

明家與韓家的婚約,是從韓靖渠默許明家壟斷東北藥業那天便定下來的。能與韓家聯姻,對於行商的賈人而言,無異於抱住了一枚免死金牌,明秋形以為至此自己連睡夢中都能笑醒,卻不想一道晴天霹靂,差點把他和整個明家帶入萬劫不復。

已然上了歸國遊輪的明如月突然給家中回了封信,說是在遊輪上為一位萍水相逢的路人所啟發,決定徹底逃脫這場交易式的婚約,追求徹底的幸福與自由。

隨後,便人間蒸發了。

婚期將至,喜訊已經傳遍全城。以明秋形對韓靖渠的了解,倘若真的此時將女兒失蹤的消息如實相告,自己苦心經營幾十年的生意會被這暴戾軍閥連根拔起不說,恐怕明家都不會再有立錐之地。

於是走投無路的明秋形想到了偷梁換柱,找到了“絕代芳華”。

絕代芳華,是錦東城赫赫有名的舊式歡場,各色佳人百花齊放,只要你手中掐著真金白銀,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你尋不到的。

除了觥籌交錯間應酬的陪酒女,妖嬈嬌媚的繞指柔,能吸人髓勾人魂的頭牌姐兒……絕代芳華的獨特之處就在於老鴇珊姐手中,還有著幾張“王牌”。

所謂王牌,在舊時便被稱為瘦馬,面容姣好的貧家女被販子買了去,教習以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甚至是床笫間勾人的姿勢,也是要日日練習的。長大後以幾十倍的高價賣給附庸風雅的大戶人家做妾,做婢。

比尋常女子更懂得如何緊著男人討歡心,又比青樓裏的□□身世清白。

珊姐在錦東城的地位便是這一手□□瘦馬的絕技造就的。無論你是手握重兵的一方諸侯,還是家財萬貫的首富巨賈,見到珊姐無不給三分薄面的。

在錦東,甚至私底下有了“流水的大帥,鐵打的珊姐”的說法。

珊姐手下走出的瘦馬,有成了軍閥姨太太的,有成了西洋電影明星的,即便混得不那麽盡如人意,也該是某位富商的外室。即便仍舊無法登上台面做正經闊太,但好歹在物質上能尋得個衣食無憂。

亂世飄搖,良家女終成餓殍的有多少。能活著,比什麽都重要。

珊姐手中最新一批可以出手的適齡姑娘,據珊姐吹水,堪堪可稱得上歷來極品。

四位姑娘被珊姐冠以“風花雪月”的雅號,分別名叫“聽雨風”、“朔方花”、“碟上雪”、“滄海月”。

多少權貴豪擲千金,只想一睹四位美人芳容。然而珊姐自有她獨到的經營之法,懂得這隔層紗才有賣頭的道理。時至今日,也未有外人同時見過四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