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Chapter 49

聽見祁陸陽的話,陸晚猛地轉身,慌亂之下遺像相框脫了手,直直往地上摔去。跨步,彎腰,伸手,祁陸陽輕輕松松將祁元信的遺像接住,在香案上擱好。

做完這些,他轉過身看向她,不發一言。

祁陸陽喜好深色衣物,衣櫥裏一水兒的黑襯衫黑西裝,領帶也大多是不同材質的黑或者深灰,睡袍同樣。滑膩的綢緞服帖垂墜,男人身體上每一處起伏都被完美勾勒,他任由領口大敞,睡袍腰帶軟而無形地掛著,看似慵懶,卻有一種蓄勢待發的危險與性/感。

他又問了一次:“遲遲,你在做什麽?”

除了蠟燭燃燒時的噼啪聲和客廳裏那台鼓動自鳴鐘傳來的指針走動聲,佛堂裏一片死寂。搖曳燭光將祁陸陽的臉分成陰陽兩面,神魔交替,一半火熱明亮,一半陰鷙晦暗。

屋裏有暖氣,陸晚皮膚上卻激起了一層疙瘩。她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我、我睡不著,就下樓來看看。”說罷她垂下頭,手不自然地抓住自己的睡裙裙擺,無措的指尖勾起,像個上課偷吃東西、被老師捉到的小學生。

陸晚這副如臨大敵的樣子,逗得對面那人輕笑出聲。佛堂裏沉悶膠著的氣氛瞬間被打破。

祁陸陽彎腰掐住陸晚的臉,湊近細細一瞧,說:“做噩夢了?那也別往這裏跑啊,陸老頭兒在那邊也得睡覺不是,沒事兒吵他幹什麽?”旋即,他將人打橫抱起,險峻氣質化作松散撩人的一個笑:

“要吵就來吵我,剛好,叔叔也睡不太著。”

說完,祁陸陽抱著陸晚掂了掂量,皺眉:“怎麽又輕了……”他低頭,用鼻尖蹭她的,手跟著往人胸前一抹,也不下流,只是親昵地感嘆:

“這兒都快瘦沒有了。”

還沒完全從驚嚇與心虛中抽離出來的陸晚,怕自己露餡,幹脆像害羞了一樣將臉埋在祁陸陽胸口。祁陸陽緊緊手臂大步往外走,不經意回頭,他眼神在祁元信的遺像上逗留幾許,再不著痕跡地挪開,上了樓去。

身體陷入柔軟的被褥中,陸晚被人親得暈頭轉向,呼吸困難。她似陷入泥沼,迫不及待地想攀住祁陸陽這根稻草,對方卻頻頻往後撤,唇蜿蜒向下,路過小腹後仍沒有停止的意思。陸晚很難說自己喜歡或者不喜歡被祁陸陽如此對待——最私密的親密,掀起的潮水似潑天巨浪,他在暗處掌控全局,獨留她一個人在無邊無際的水面撲騰,抓不住,握不著,空落無依,隨波逐流。

越到後頭,陸晚越覺得祁陸陽不是在取悅自己,而是在拿令人羞赧至極的酷刑懲罰她,他懲罰她的隱瞞與保留,懲罰她沒說出口的謊言與不自然。

身體和靈魂同時經歷著蠶食,陸晚感覺自己正在被一點點吃掉。

明明沒怎麽動彈,到最後,陸晚像是經歷了溺水得救,氣喘呼呼,渾身濕透,她散架一樣趴在松軟的鵝絨枕頭上,額間汗水粘膩也無暇去管。氣定神閑的祁陸陽拿指尖點數著女人脊柱上精巧的凸起,不經心地問:

“在鐘曉那兒受委屈了?”

所以才睡不安穩。

陸晚否認:“沒。受委屈的本來就不是我。”過會兒,她又試探著說:

“陸陽,我碰到葛薇了,她的情況不比曉曉好。”

背上的那只手頓了頓。

“哦。是不是覺得我特別不是東西?”祁陸陽問。

陸晚誠實地搖頭:“你也不想的。”

翻過身去,祁陸陽沉沉躺下,深呼吸幾許:“遲遲,我沒辦法預料祁元善會怎麽對待葛薇,我也沒工夫考慮鐘曉在李燾進去以後的生活會有多糟糕。不過就算這所有的後果都能提前知道……”他將陸晚的臉掰過來,面對著自己:

“我也依舊不會停手。”

這個回答倒是十分“祁陸陽”。

陸晚有一會兒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不近人情的冷然眉眼。

只要祁陸陽想,他可以當一個無可挑剔的完美情人,但這人的人生裏從來都不止有愛情,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所以那些冷的、硬的、現實的、殘酷的、不夠柔情似水的東西,祁陸陽索性攤給了陸晚,讓她看個夠。

他有預感,自己想藏的,藏不了多久了。

東方欲曉,一絲光線從窗簾縫中漏出來,罩在陸晚人畜無害的臉上。她求他,揣著幾分小心,臉往人面前湊,聲音軟軟的:“陸陽,我知道我不該幹涉你。可事情已經這樣了,你能不能讓手底下的人對葛薇的弟弟好點?這樣她好歹能有個盼頭。”

祁陸陽花了很大力氣才讓自己不生氣,他甚至擠出個笑:“你覺得我把他怎麽了呢?縱容他吃喝嫖賭,教唆他花天酒地,讓他嘗盡紙醉金迷的甜頭,然後永遠都掙脫不了?嗯?”

“你沒這麽壞,我知道的。”陸晚說,一字一句,很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