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Chapter 46

陸晚在南江待了整整一個星期。

翻看日歷,她才意識到自己脫下那套護士服已經快一年了。去年生日、被警察帶走那一刻,陸晚是怎麽想的來著?

她感覺自己的人生玩完了。

現在想想,那些曾不敢去面對的害怕、羞愧與忐忑,好似發黃的噩夢,眼睛合上再睜開,竟然就翻過了。

連帶著,陸晚突然想到阮佩的服刑期就在這幾天結束。

她不是個記仇的人,起碼不會記很久,尤其是面對這種親近的人,陸晚天生寬厚。

這半年來,陸晚曾讓人幫忙帶過話,想去探視阮佩,也寄過東西,無一例外都被拒絕。她不知道阮佩為什麽對自己避而不見,明明在開庭那天她還哭著讓她小心某個人,情緒激動得法警拉都拉不住。

陸晚想知道阮佩讓自己小心誰,更想親自接她出來。

知曉她的打算,余奉聲非常主動地將事情攬在身上,當天就去拜托司法部門的老友打聽了一下,得到的消息出乎所有人意料:因為表現良好,阮佩上個月就減刑出獄了。她出獄後沒回家去,行蹤不明。

“難道出什麽事了……”陸晚的心陡地往下一沉。

“怎麽會!”余奉聲勸慰她,“阮佩的性子看著綿軟,心底多少還是有些好強、要面子的。這一跤摔得狠,你得多給人家一點時間恢復調整。她家裏情況你也知道,與其回去,還不如在外面待著。等自己想好了阮佩自然會來找你,別擔心。”

陸晚沒來得及深究阮佩的異常,與余奉聲話裏的真假。

她接到了鐘曉的電話。

“你不要再來找我逛街了,天天約我,煩不煩啊?咱們倆就這麽散了吧,以後不要再見了。”

鐘曉在那頭莫名其妙的一套說辭,直接把陸晚給說懵了。

不是她每次主動來約自己出門的嗎?就在昨天,鐘曉還發了條接近60秒的語音,氣悶地問陸晚為什麽放了她這麽久的鴿子,掃個墓能掃一個星期。

兩相對比,未免太蹊蹺。

於是陸晚試探著問:“曉曉,你不是還要帶著我去吃那家西班牙菜的麽?咱們一起訂的包包也還沒拿到手呢,你還說過,四九城裏就和我能聊得來,等孩子出生了我能當排上號的幹媽……”

那邊立刻回道:“這些都不算數了。又不是小孩兒,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變的,你幼不幼稚。”

這話說得實在過分,過分得讓陸晚愈發覺得不對。她又問:“要不咱們最後再見一次?你知道我性格的,就算真有誤會,也得面對面說開,不然能憋死。”

鐘曉安靜了有一會兒,她似乎是在猶豫,又像是組織語言,半天才說:“你怎麽就聽不懂呢?我之前跟你說的都不算數了,我那是騙你的。你願意相信我,是你傻,現在這世道騙子有多少你知道麽?陸晚,你可長點心吧,別被人坑了都不知道,我——”

有一個男人的聲音在那頭說了句什麽,電話被無預料地掛斷。

陸晚仔細琢磨了下鐘曉這最後一句,脊背一陣發涼。

反悔,騙子,坑,長點心……

鐘曉難道是發現李燾做了什麽事,在給自己……不,是想讓自己給祁陸陽提個醒?

陸晚當即給祁陸陽的私人號碼打電話,那邊關了機。她只好聯系祁陸陽留在南江等著差遣的徐助理,對方聽完讓她稍等,沒一會兒就回了消息:

“小祁總那邊沒什麽大事,不過您提供的消息我已經通過同事遞過去了。”

“他還說什麽了?”陸晚問。

徐助理說:“小祁總讓您待在南江不要去別處,您看——”

無比確定自己的猜測,陸晚只說:“你來接我,現在。”

她本就沒帶什麽行李回來,當下一身輕松,換了衣服就往門口去。姜藍追過來問:“這是去哪兒?這麽急。”

“我得回趟帝都,現在就得走。”

“回去做什麽?”

頓了頓,陸晚實話實說:“祁陸陽那邊出了點事。”

姜藍一聽到祁陸陽三個字就頭皮發麻,才剛平復幾天的焦躁情緒又翻了起來,當即表示反對:“你今天要是敢走,以後別叫我媽了!”

“媽。這趟我必須去。”

鞋子都穿好了的陸晚,手搭在門把上,和母親僵持,臉色決絕,“就算我聽你們的,想明白了、不跟他好了,我也得去道個別。凡事都得善始善終對吧?況且,我不把這事了了,在您身邊真能待住嗎?您攔得了我一時,能攔我一世?”

姜藍咬唇搖著頭,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罵,不舍得;打,會後悔;留,更是留不住。她想喊余奉聲幫忙,正好人不在家裏。姜藍一時只覺得悲哀無助,五十來歲的人當場紅了眼睛。

“我走了。”

羞愧至極的陸晚忍住不去看她的神色,一只腳踏出大門,“爸爸和爺爺都走了,媽,我可只有您了,千萬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