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 21(第2/3頁)

見狀,陸瑞年急得在樓上大吼:“敢動我孫女,我他媽跟你們拼了!”

隨著他這一聲,街坊四鄰紛紛圍了上來,勸架的勸架,講和的講和,扶人的扶人。

陸晚在醫院裏待了三年,什麽樣的陣仗沒見過?她找到機會一腳把張麗欣踹開,扯住她頭發就在混亂中爬了起來,剛站穩,她聽見一陣驚呼:

“哎呀,陸主任——”

“陸主任摔著了!”

“快去扶一把,快!快!”

視線穿過雜亂的人群,陸晚看見陸瑞年直挺挺地躺在樓洞口最後幾級台階上,姿態僵硬,手裏還握著根晾衣杆。

最開始,陸瑞年的這根晾衣杆是用來教訓十來歲、狗都嫌的陸陽用的,小陸晚每每撞見,都要在旁邊興奮得直拍手,蹦蹦跳跳地說打得好,打得好;

後來兩個孩子長大了,每當有蠢蠢欲動的男生來“騷擾”陸晚,陸瑞年就會拿上晾衣杆追下樓,打得他們抱頭鼠竄。若是陸瑞年不在,就由陸陽接班,而他下手只會更加沒輕重。很快,整條街的小年輕都知道78號那個漂亮的小晚晚不能招惹,誰去都是一頓棍棒燒肉,老的少的齊上陣,沒人扛得住。

再後來,這根晾衣杆又打回了陸陽身上。

那天,陸晚本來是出門找阮佩玩的,走到半路下起雨來,她便折回家拿傘。透過半開的房門,她看見陸陽挺著脊背跪在屋子中央,任由陸瑞年用晾衣杆在背上抽打,一下又一下,卻不動分毫。

“只要老子還有一口氣在,再敢惦記我們家的寶貝,再敢招惹,我他媽就打斷你的腿!”

爺爺的話陸晚聽不太明白,她只看到陸陽在默不作聲地挨打。沒有像小時候那樣在旁邊喝彩,陸晚跑過去緊緊抱住陸瑞年的腰,哭喊:“爺爺別打了,小叔叔最近沒幹壞事兒,我可以作證!真的!”

陸晚現在都記得陸瑞年的表情,無奈,悲涼,頹然……老人家將晾衣杆扔在地上,搖頭無力地嘆氣:

“我的傻孫女啊——”

此時此刻,陸晚盯著躺在地上的陸瑞年,盯著那根晾衣杆,渾身都在抖;她狠狠撥開身邊人,一步三絆地往爺爺身邊沖。

明明爺孫兩昨天還為多喝的一口酒吵到半宿,明明出門前老人家還中氣十足地囑咐她挑魚的時候長點心,買大了吃不完,小菜也要選水靈的。

明明說好要一起過個年,一起烤糍粑,一起逛廟會,明明說好要給她放煙火,像小時候那樣。

明明今天的風這麽溫柔。

*

迅速判斷陸瑞年是突發性腦溢血,陸晚繞過縣級醫院,將昏迷中的老人立刻送往南江市人民醫院。

醫生直言,雖然送醫及時,但老人家摔倒時磕到了後枕部,導致硬膜下血腫,身體條件也不適合手術,幾相疊加,情況十分不樂觀。

糟糕的還不止這些。

余奉聲真的被舉報了,已經被帶走調查,但舉報人卻不是張麗欣——因為事情發生在昨天半夜,而且沒要到錢的張麗欣是不可能把底牌丟掉的。

那個匿名舉報者稱,余奉聲拿著藥企回扣,倉促批準還未經過大量臨床驗證的新型醫療器械進院,並間接導致了兩三起醫療事故……

其實這些狀況本在余奉聲的預料之中——每逢換屆,互相角力的幾方都會被對手挖出些見不得光的老底,借以攻擊。不過是些證據鏈都不完整的謠言罷了。

最成問題的問題,出現涉及刑事案件的陸晚身上。

隨著她和阮佩這樁案子在衛計委某官員的授意下被大肆報道,拔出蘿蔔帶出泥的余奉聲作為陸晚的繼父,以及案件進程中的斡旋者,自然脫不了幹系。

被連夜帶走的余奉聲不知所蹤,自顧不暇的姜藍趕來送了幾萬塊體己錢給女兒,臨了只留下一句話:

“好乖乖,你爺爺他年紀大了,很多事情不可避免,咱別勉強自己,也別太勉強他。懂嗎?”

非要勉強的陸晚見陸瑞年已經被送進了ICU,調頭就去找相熟的院領導,想幫爺爺聯系神經外科那位號稱全省第一刀的陳主任。

可惜余奉聲當下的處境太過微妙敏感,曾笑眯眯地叫她“晚晚”的叔伯們如今全都換了嘴臉,以各種理由推脫,不願出手幫忙。

一直待在特權羽翼庇護之下的陸晚,一直工作在特權環境之中的陸晚,今天終於切實體會到了什麽叫人走茶涼,什麽叫舉目無親,什麽叫無能為力。

這是每個普通人進到醫院都曾深切體味過的感覺,再尋常不過。類似的事分分秒秒都在上演著,沒誰有空多看那個在走廊上抱膝哭泣的無助女孩一眼。

大家忙著生不如死,忙著出生入死,忙著向死而生。

走投無路的陸晚,終於給祁陸陽打了個電話過去,對方沒接。借了個充電寶,她除了隔一會兒就撥出那串號,沒有別的動作,安靜地等待著半小時探視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