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 10

時隔多年,祁陸陽終於打算動身回南江一趟——倒不是春風得意、衣錦還鄉,只因為陸瑞年在酒後失足,摔成了股骨粗隆間骨折。挺嚴重,還動了手術。

好歹父子一場,他於情於理都該來這一趟。

陸晚對此毫不知情。

陸瑞年的手術做完一個星期了,她跑前跑後焦頭爛額的,也有一星期沒睡安穩覺。當然,要不是余奉聲把陸老爺子安排在了VIP病房,陸晚說不定連閉眼的時間都沒有。

更磨人的是,這倔老頭兒近來變得愈發難纏起來。

剛有點好轉,陸瑞年就想賄賂護工買酒來喝,被陸晚發現後還毫無悔意:“我平時兩斤的量,抿這一口能出什麽事兒?”

“能出什麽事兒?您骨折是怎麽來的轉眼就忘了?”陸晚氣得眼睛都紅了,“醫生說了,您血壓高,不能碰酒。”

陸瑞年擺擺手:“勁兒上來了,就是天王老子也攔不住我。”

“天王老子請不來,我說的您也不聽,幹脆把您那寶貝兒子叫回來陪床照顧。等著,我這就去給他打電話!”

陸晚說完就哭了起來,貨真價實的金豆豆往外一滾,當場把陸老爺子鎮住了:“我不喝就是了。晚晚,乖晚晚?爺爺錯了,爺爺給你道歉。什麽寶貝兒子,都是狗屁!哪兒比得上我寶貝孫女?”

趁機會完整地嚎完一場,陸晚憋屈了許久的一絲不快總算宣泄了個幹凈。

最近,她煩心的事確實不止爺爺骨折這一件。

頭半個月,VIP病房遷進來一個得了尿毒症的小男孩。那孩子剛滿6歲,消瘦蠟黃,渾身淤斑,很可憐。

病人千千萬,陸晚不可能全都上心,會記住不過是因為孩子的媽媽她認識。

女人名叫曾敏,是祁陸陽年少時最後一個有名有姓的女朋友;當年也是清麗佳人一位,如今被磋磨得憔悴不少。

兩人在走廊上遇見,只一眼,便都認出了彼此。

“虧了你叔叔幫忙,不然,我們哪裏住得起這種地方?”曾敏語調溫柔,笑起來和陸晚一一樣有對小梨渦,很舒服的長相。就是說話非要講一半藏一半,急得死人。

陸晚直截了當地問:“陸陽為什麽要幫你?孩子他爸呢?怎麽也不見來看看。工作很忙?”從這個小男孩的年紀反推,曾敏應該是高中沒畢業就懷上了,她沒辦法不多想。

“你叔叔是心地好。孩子他爸……在很遠的地方,暫時回不來。”曾敏語焉不詳,眼神故意閃躲,“我們一大一小湊合過著,也不錯的。”

心地好,很遠,回不來……陸晚覺得自己的猜測間接被印證了。

這天,任由阮佩如何開導勸說,慪得要死的她愣是一口飯都沒吃。

可到了夜裏,陸晚還是趁曾敏不在的時候,給那孩子送了箱營養奶和幾個小玩具過去——縱使祁陸陽有金山銀山,也排解不了實實在在的病痛。

她不落忍。

*

祁陸陽出發南江的前一天,還在各種談判和會議裏泡著。忙完,他抽空回了趟溫榆河老宅。

正值晚飯時分,何嫂備好了飯菜。桌上按慣例擺著三副碗筷,兩副在上首,那裏是她留給祁元信和祁晏清的位置。

至於菜色,仍是祁宴清生前最愛吃的那幾樣,碗裏有米、杯中有酒,只是座位上沒人。

落座,祁陸陽挑了一筷子飯在口中,竟然是熱的。他看向何嫂,眼神有不易捕捉的溫清:“坐下一起吃吧,以前他們在的時候,也沒讓您這樣幹站著過。”

“以前是以前。”何嫂面無表情,“吃完您且忙去吧,我就不在這陪著了,免得礙人眼。”

真正礙人眼的祁陸陽尷尬地笑笑,沒來由地有些想念東寺街78號那張小餐桌,然後一個人安靜地把菜掃了個幹凈。

航班在清晨到達。

不巧,祁陸陽到達南江市人民醫院特需病區時,陸晚剛陪著莊恪去了主院做檢查,兩人正好錯過。

他也沒提前說就是了。

導醫台的小護士紅著臉把祁陸陽送到病房門口,臨了還貼心地介紹:“陸老的手術是我們院骨科一把刀親自做的。要是恢復得好,以後完全不會影響走路。”

“嗯,這邊的確不錯。”祁陸陽贊許著,語氣意味深長,“條件設備,醫療水平都拔尖兒,護士也溫柔勤快,還漂亮。我很滿意。”

得了極品帥哥一句好,那姑娘抿嘴一笑,扭扭腰走了。

陸瑞年早聽到動靜。這會兒,病床上的他斜睨著經年未見的養子,張口就罵:“就你這狗改不了吃屎、到處招蜂引蝶的浪蕩樣,穿上黃袍也不像太子!”

“我是太子,您是太子的老子,那就是皇帝了。皇帝自然說什麽都對。”

祁陸陽嬉皮笑臉地搬了把椅子到床邊,坐下,盯著滿臉菜色的陸瑞年直樂:“摔一跤就傷筋動骨。您不服老不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