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第一百七十六章

眾所周知,季家能橫行三朝,與他們手中握著的兵馬大權脫不開關系。或許可以這樣說,自古以來能夠造反成功的叛臣,要麽得天下民心之所向,要麽手中握有足夠的兵權。

季家是後者。

季家能夠調遣三撥兵馬,一是承毓郡主的父親、兵馬大將軍謝韜手中的護**;二是平陽府尹金生水手中的護城軍;三是季家的遠方表親,現任兵部尚書的季緣手中的鎮安軍。

其中以鎮安軍的人數最多,護城軍最靠近皇宮,但要是論起驍勇善戰,還得是護**。

在淑妃被季如笙害死之後,季家嫡系一脈已經絕後了,季相若想攪和出什麽幺蛾子,只能靠這三撥兵馬相助。

林桑青和簫白澤今晚要做的,就是擊潰這三撥兵馬中的兩撥——護**和護城軍。鎮安軍離皇城太遠,不好控制,而且軍中將士不少姓季,極難想辦法突破,是以唯有從護**和護城軍上想辦法。

世人之所以無法成仙,便是因為心中多忌諱和牽掛,只要有三情六欲、有重視的東西,便都可以設法收為己用。

謝韜和金生水恰好都有軟肋,而林桑青和蕭白澤又探到了他們的軟肋,他們不是君子,當然,也不能說是小人,既然抓到了軟肋,哪有不趁機利用的道理。

月色若清澈流水,潺潺流淌在平坦的青石路上,林桑青和蕭白澤沒有乘坐轎輦,他們依靠雙足,在如水月色下不急不緩行走,頗有幾分人約黃昏後的浪漫氣息。

這是最近一段時日以來,他們頭一次撇開外人獨自相處,心中的擔子亦卸下幾分,不用像在宮裏,時刻擔心被人撞見。

十指緊扣,蕭白澤與林桑青並肩而行,側首望望林桑青在月下的側顏,他像囈語一般輕聲道:“我許久沒像這樣在月下行走了。身為皇帝,出行都有轎輦擡著,魏虞又向來謹慎,不許我夜晚外出,怕吹到風感染風寒,我已記不清上次在月下行走是什麽時間。”

緊握他骨節分明的手,林桑青仰起臉看他,“你要是喜歡在月下行走,以後沒事做的時候我便來陪你。左不過我比較懶,沒有你富有情趣,若是走累了,你可要背著我。”

蕭白澤俯身吻一吻她的額頭,“好。”

四周傳來夏蟲低低的鳴叫聲,起伏錯落,卻又不知它們躲在哪道地縫中,只聞其聲不見其身。滿心滿腔都是肆意流動的柔情,林桑青晃晃酸痛的脖子,嗓音溫和道:“平陽城的夜晚似乎永遠這樣安靜,蟲子躲在墻縫中鳴叫,大公雞整宿不睡覺,隔會兒便扯著嗓子叫喚一聲,人們都睡下了,他們聽不見這些,只有醒著的人才知道平陽城夜晚的安靜之下藏著多少喧囂熱鬧。”

蕭白澤安靜聆聽著周圍的動靜,稍許,他試探著問林桑青,“青青,身處在紛爭不休的宮廷中,失去好不容易才得來的自由之身,你可覺得失落?”頓一頓,他平靜補充道:“在宮外,你可以隨心所欲做任何事情,無須在各色人士之間斡旋,不用為保全大局而受不該受的氣。而在宮內,你必須要壓抑天性,學著去隱忍。青青,你可厭惡如今這種生活?”

厭惡嗎?林桑青認真想了想。也許,最初入宮的那段時日,她對宮內的生活是深惡痛絕的,亦或說她對生活這個詞是深惡痛絕的。流落宮外八年,她吃過的苦受過的挫折足以讓她磨滅對生活的熱情,吞食鶴頂紅,便是她為自己選擇的路。

是蕭白澤,是他重新點燃了她對生活的熱情,他給了她維持生命的一劑良藥——愛情。

如荒漠降下甘霖,如蒲公英尋找到落腳的土地,他再一次救贖了她。

軟底的鞋子踩在平坦的青石板上,發出輕微的摩擦聲,她挽著蕭白澤的手信步前行,推心置腹道:“沒恢復記憶之前會有一些,你該是知道的,流落宮外之後,我沒被生活善待,每一天都在夾縫中尋求生存,清償以前身為昭陽時犯下的罪孽。那時我對生活完全提不起興趣,身處牢籠一樣的皇宮裏,周身都是陰謀詭計,愈發顯得生活無趣,更加找不到活下去的信心,有段時日,我巴不得你賜死我。”

欣慰笑笑,她迎著清冽如水的月光看向蕭白澤,“不過,幸而我重新遇見了你。以前身為昭陽時,我就不曾羨慕過宮外的熱鬧,自由於我來說可有可無,我生而是皇家的人,享受著皇族身份帶來的紅利,便不該再貪心不足去奢望自由。記憶恢復之後,又有你長伴我左右,自由這種東西對我來說,也就無所謂擁不擁有了——有了你,便等同於擁有了一切。”

蕭白澤用欣賞的眼神看她,眸中繾綣深情流淌似水,“我們青青素來能言善辯,隨隨便便說的一段話便能使人身心愉悅,恨不得把一顆心掏出來捧到你面前,隨你如何踐踏揉虐,也不帶皺一下眉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