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第一百六十章

溫裕難得做一回好人好事,把受傷的林桑青送回繁光宮。外臣是不允許留在宮裏過夜的,為了避嫌,他連繁光宮的門都沒有進,將她交給等在門邊的太醫便回去了。

溫裕臨走之前,林桑青忍住席卷而來的疼痛,勉強裝出正常的樣子,沖他抖了抖右邊的眉毛,意思是“有前途啊壯士”。

溫裕齜著大板牙朝她笑得開懷。

蕭白澤全程沒有出現,他像消失了一般,連出面看她一眼都不願意,可以說,他對她的生死漠不關心。

林桑青覺得,她不僅頭疼,心臟也很疼。

太醫們將她迎進內殿,七嘴八舌地詢問她哪裏不舒服,她再也忍受不住,抱著像是要裂開一樣的頭顱哭泣道:“頭疼,很疼很疼。”

其中年紀最大的太醫思考道:“許是傷到後腦勺了。”他對等在一邊手足無措的梨奈道:“姑娘快打盆熱水來,投一條熱毛巾蓋在宸妃娘娘的腦門上,看看能不能緩解。”

梨奈“唔”一聲,忙撒丫子往外跑。

林桑青的意識漸漸開始模糊,但她清楚,她的意識之所以模糊,不是因為快要死去的原故,而是頭太疼了,疼得她不得不模糊意識來抵抗。

她想,也許她可以睡一覺,等到睡醒以後,頭就不疼了。

她聽到太醫們呼喚她,“娘娘,您別睡,可別睡啊!”

不知哪裏來的倔脾氣,她一反常態地呵斥他們,“滾開!膽敢打擾本公主睡覺,你們想死嗎?”

她又聽到太醫們手忙腳亂道:“完了完了,開始說胡話了。你你你,快去取一棵人參煲湯,無論如何也要吊住宸妃娘娘這口氣,她要是死了,皇上不得讓我們陪葬啊!”

淩亂的腳步聲嘈雜入耳,她擰緊眉心,忍著一陣強過一陣的疼痛,終是昏睡過去。

她不知她睡了多久,也許有兩天,又或許是三天,看不真切的夢一場接著一場,她差點迷失在夢境中走不出來。

等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外面雷聲大作,雨水敲打窗戶的聲音連綿不絕,耳邊梨奈小聲壓抑的抽泣聲亦不絕於耳。

輕啟幹裂的嘴唇,她顫巍巍呼喚梨奈,“梨奈,我睡了多久?”

像是被倒刺紮到一般,梨奈猛地止住哭泣,她怔怔看了林桑青好多眼,等到發現她的確蘇醒以後,扁扁嘴巴,變抽泣為嚎啕大哭,“娘娘,您終於醒了!”梨奈邊哭邊道:“您昏睡了整整三日,太醫們想盡法子也喚不醒您,只能不停給您灌參湯,吊住您心頭那口氣。您今兒個要是再不醒過來,我定要拿把刀沖進柔妃宮裏,非讓她給您償命不可。”

林桑青聞言淡然笑道:“乖梨奈,把眼淚擦一擦,都是大姑娘了,還這樣愛哭。這種話嘴上說說倒也罷了,可不能讓外人聽見,咱們如今的處境你該清楚的,有些話說不得。”

梨奈乖順點頭,她擡手抹一把眼淚,起身到桌子邊倒水給林桑青喝。

三日對漫長人生來說算不得什麽,不過是彈指一揮間,日落月升三次罷了。

蘇醒之後,林桑青從梨奈口中得知,太後忍著心絞痛的毛病,親自過問柔妃將她推下台階一事。禦廷司的典司長仔細查了好幾遍,可是那日賓客們都在綺月台內飲酒,在殿外的僅有寥寥數人,目擊者更是沒有幾個。

這其中只有柔妃身邊的姑姑向著她說話,承毓推說自己沒看清,而吊兒郎當的溫家公子一口咬定是柔妃將林桑青推下台階的。

到底柔妃身邊的姑姑是她那頭人,她說的話不能當做證詞,溫家公子和林桑青八竿子打不著,他說的話必然不偏不倚,值得讓人信服。

林桑青臥病在床生死不明,傷情不可以謂之不重,坊間議論紛紛,柔妃百口莫辯,也無法去辯。

在宮裏害人罪名不小,按律可以剝奪位分的,左不過柔妃的身份委實特殊,加之她有身孕的緣故,此事最後仍舊不了了之。

不過,宴會上簫白澤曾說要晉柔妃的位分,封她為賢妃,因柔妃將林桑青推下台階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為了躲避風頭,此事只能暫時擱淺。

這正是林桑青想看到的。

拜柳昭儀所賜,從台階上滾落的滋味林桑青嘗試過一次,也正因為此,她才知道從綺月台的台階上滾下去死不了人。左不過這次她心急了,沒有做好充分準備,這才磕到後腦勺,昏迷了整整三天。

她以前還瞧不起柳昭儀用苦肉計,覺得用苦肉計段位太低,可如今看來,難怪後宮裏的嬪妃們鐘愛用苦肉計陷害他人,因為委實好用,效果立竿見影。

從昏迷中醒來的第一日,林桑青把想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問了個遍,唯獨沒問和簫白澤有關的事。她本不打算問的,可最後,嘴巴還是不由自主地張開,那句在心底醞釀許久的話也不由自主地跑出來,“我昏迷期間,皇上可曾來繁光宮看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