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第一百五十八章

林桑青琢磨著簫白澤心裏有鬼,若她直接去啟明殿求見,他極有可能將她攔在外面。所以她準備趕在簫白澤下朝之前守在啟明殿門前,只要他回啟明殿,必然要與她打照面。

去往啟明殿的路已經走的極為熟稔,閉著眼睛也能找到。她在殿門前等了片刻,朝陽一寸一寸升起,簫白澤沒等到,卻等到了笑意吟吟的柔妃。

或許因柔妃是宮裏第一個身懷有孕的妃嬪,太後格外照拂她,為了防止柔妃走動時傷到腹中皇嗣,太後特意給她配了轎輦。

這可是貴妃方能享受的待遇。

從柔軟的嬪妃轎輦上走下,柔妃的笑臉仍如仙女般溫柔,但不知是錯覺還是怎麽的,林桑青從她的笑顏中讀出些許嘲諷。

蓮步款款輕移,她走到林桑青身邊,飄逸的湖藍色宮裝逶迤曳地,似天氣晴好時藍天投映在湖面上的倒影。“你不用白費功夫了。”她沒有說寒暄的話,只是掛著不辨真假的笑,儀態端莊的對林桑青道:“姑母已經和阿澤達成了一致,他放棄林家,放棄你,選擇和姑母站在同一戰線上。”眼角擡高,她收斂笑容道:“你該清楚的,阿澤不是昏庸好色的帝王,江山與美人,他注定會選擇前者。”

阿澤?林桑青玩味的在心底咀嚼這個曖昧的稱呼,努力不讓自己的臉色太難看。良久,她莞爾一笑,“注定會選擇後者嗎?”眸光落在柔妃精致得過了頭的面孔上,她挺直脊背,加深笑意道:“那妹妹有沒有想過,將來也許有一日,你會走上和我一樣的老路,淪為江山的犧牲品?”

柔妃不動聲色地揚眉,她看事情清楚,說話也條理清晰,一針見血道:“我與你不同,林家雖是三朝舊臣,近來的風頭也正盛,但始終無法和季家比肩。我是季家嫡系一脈僅剩的女兒,為了鞏固家業,維持季家天下第一大氏族的地位,義父和姑母會將我扶上皇後的位置。姐姐出身名門,應該讀過不少詩書,你可曾聽說過有哪位帝王會犧牲皇後來換取江山的?”林桑青沒有回答,她幹脆自己作答,“他們犧牲的,大多是底下無足輕重的妃嬪。”

這倒是實話,皇後是妻,妃子是妾,哪有男人肯犧牲結發的妻子呢。

啟明殿的地基起得不甚高,林桑青這個恐高的人可以安然站著,她遠眺正前方的假山,將這個話題岔開,意味深長地問了柔妃另一個問題,“妹妹最近可有夢到淑妃?”

柔妃的神色倒坦然,一時看不出什麽,“她是我的長姐,身為妹妹,夢到她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收回遠眺的視線,林桑青瞥柔妃一眼,唇角綻放如帶刺的玫瑰般淩厲的笑,“柔妃妹妹,欠下的債可都是要還的,踩著別人屍體得到的名分,終究名不正言不順,遲早有那麽一日,你怎麽爬到高位之上,便會怎樣淒慘摔下。”

柔妃不以為意。她撫摸著平坦的小腹,須臾,倏然擡頭露出一個攝人心魂的燦爛笑容,“無礙,我有一副禍國殃民的好皮相,只要我擡頭笑一笑,便會有無數人爭先恐後地替我還債。”

眉心跳動數下,林桑青盯著她口中那張“禍國殃民”的臉看了許久,挑眉深深道:“好吧,且等來日方長。”

有柔妃在這裏,倘使她堵到蕭白澤,也沒有辦法問他問題。

何況,事已至此,問與不問其實都一樣,柔妃身懷有孕是既定的事實,蕭白澤背叛她也是既定的事實。何必再去問一遍,往本就破潰流血的傷口上撒鹽呢。

她背對著日光慢吞吞回宮。

嬪妃有孕本就是大喜的事情,蕭白澤年近而立,膝下始終無所出,登基四年後才有了這第一胎,更是喜上加喜。

他為了慶祝此事,特意為柔妃辦了場慶祝的宴會,地點就設在近來才解封的綺月台。

他沒有邀請許多人,除了宮裏的妃嬪和居住於平陽城裏的皇親國戚外,只請了官階在正三品以上的朝廷要員及其家眷,總數約莫在兩百左右,同節慶宴會的人數差很多。

據說這是柔妃的意思,她不喜歡熱鬧,也不想因她慶祝自己身懷有孕而平白耗用國庫裏百姓們辛苦上繳的血汗錢,能省一分是一分。

這話傳出去,坊間民眾又是一通感慨——季家二小姐當真是仙子一樣的妙人兒啊,她真好、真識大體。

宴會是柔妃和林家的主場,林桑青本無意前去湊熱鬧,但她那久不曾露面的爹突然讓人傳話給她,叮囑她務必到場。林軒道,若她這個宸妃不參加宴會,外界的人肯定要議論她小氣,斤斤計較,嫉妒柔妃身懷有孕,若是議論傳開了,會對她很不利。

是以她萬分無奈地任由梨奈往臉上塗胭脂,連挑選衣裳的活兒順便也交給梨奈去做——她著實沒有心思盛裝打扮,出現在以柔妃為主場的地方,看她和她曾經托付真心的男子恩愛兩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