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第2/2頁)

為她送行的人有很多,哭得幾欲昏厥的也有許多,但林桑青冷眼旁觀著,只覺得除了方禦女之外,人人的眼淚都像是假的,都是鹽水點上去的,除了苦澀微鹹外,並不包含任何真情實感在裏面。

季家人中便屬季二小姐哭得最兇,眼淚把眼睫毛都打濕了,她聲聲呼喚淑妃的名字,悲淒地喚著“姐姐姐姐”,這幅姐妹情深依依不舍的畫面令許多人心底顫動。

美人兒哭泣便如同梨花沾雨,怎麽看怎麽令人賞心悅目,就連深居簡出的太後都看了她好幾眼。

淑妃她爹倒沒怎麽哭,他是季家的當家人,又是乾朝聲勢最顯赫的宰相,自是不能在公共場合放聲哭泣,那樣多掉面子。但是,當淑妃的棺槨即將送入陵寢中時,林桑青還是看到,那位最不可一世的宰相大人背過身去,趁人不備,偷偷抹去眼角沁出的眼淚。

說到底,那是他相依為命的女兒啊。

看到那一滴眼淚,林桑青舒然松了一口氣。

棺槨擡入妃陵,等待百年後與皇帝合葬,淑妃短暫而又沒什麽特殊之處的人生徹底宣告結束,隨著時間長河的流逝,終有一日,人們會徹底忘了她的存在。

喪儀結束返宮時,林桑青“恰好”與寧妃走在一起,她拿手帕擦拭著濕潤的眼角,滿是唏噓感慨地同寧妃搭話,“寧妃姐姐,誰能想到,生命竟然這樣子無常,好好的一個人,不過淋了場雨,竟然便病重辭世了。”拿手帕擦拭另外一只眼角,她垂眸道:“不過,淑妃那樣壞,三番五次陷害我,對姐姐你也十分不友善,焉知她死的這樣早不是報應。”

寧妃在喪儀上哭得很用心,此刻聲音仍舊沙啞,“阿彌陀佛。”她念了句佛號,循循勸導林桑青,“妹妹,話不能這樣說,淑妃妹妹是有許多做的不周到的地方,性子也急了些,但歸根結底,她並沒有傷人性命。如今她駕鶴西去,咱們活著的人便大方一些,忘卻她曾犯下的過錯吧,有時候寬恕他人也是一種美德。”

林桑青抽噎兩聲,心悅誠服道:“姐姐當真菩薩心腸,淑妃生前待您那樣惡劣,您居然還能原諒她,妹妹今兒個受教了,往後妹妹也要向姐姐看齊。”

寧妃朝她挑唇微笑,氣度端莊溫和,當家主母的架子分毫不丟。

淑妃新喪,皇上為表哀思,下令全國上下服喪三日,三日內不許任何人行舞樂歡歌。

前朝局勢因淑妃身亡得已安寧幾日,季相痛失愛女,他向簫白澤告了幾日假,悶在府中不出門。與季相親近的大臣們忙著去安慰他,也沒有空兒去搞什麽拉幫結派的把戲了,朝野動蕩不安的局勢稍緩。

在這個舉國皆殤的節骨眼兒上,平陽府尹金生水的夫人田悠然卻做了件令天下人震驚的大事——她打破先例與綱常,給金大人扔了一紙休夫的文書,帶著女兒和行囊回娘家了。

城裏的女兒們大多對田悠然欽佩有加,私底下都把她當巾幗英雄看待,只道她是樊梨花再世,忒有魄力、忒給女人們長面子;城裏的男人們大多對此憤憤不平,他們說,自古以來只有丈夫休妻的份兒,哪曾輪得到妻子休丈夫,這不是陰陽顛倒全然無章了嗎。

田悠然讀了一輩子書,論武力和潑辣她可能不在行,但是若要論講理,再歪的理她也能給講正。

她對質疑不解罵她有傷風化的人道:“我為何不能休夫?幾十年前,是他金生水口口說要娶我,他跪在我父親面前,允諾今生今世只娶一房夫人,還說如有違背諾言之處便自戕而死。現如今他違背諾言,做了不該做的事情,我不要他自戕而死,只是送給他一紙休夫的文書,從此與他斷絕關系,試問,你們覺得我是休夫好,還是讓他履行承諾一頭撞死在柱子上好?”

一番話說得質疑的人啞口無言。

又有人問,“為何金大人剛納妾那會兒你不休夫回娘家,如今他回頭求和,百般討好,你卻下了休夫的文書?”

田悠然冷冷一笑,顯露出她腹黑的一面,白玫瑰一下子變成黑玫瑰,“我要出了這口惡氣才能走的安心,日後再想到此事,心裏才不會覺得憋屈。”

“嚯!”人們對田悠然的印象一下子轉變了——什麽飽讀詩書的乖乖女,她分明是睚眥必報的毒蠍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