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第2/2頁)

兵馬大將軍打個酒嗝,“溫侍郎說得對,來,咱們繼續喝酒。”

溫裕那家夥向來不會哄人,把人弄哭他倒是挺擅長的。林桑青捏著一只酒盞慢悠悠在眼前轉著,不動聲色地窺視著那對旗鼓相當誰也不肯退讓的小祖宗拌嘴,頗有些興致昂揚之意。

這可比看舞姬們跳舞有意思多了。

別看溫裕是混世魔王,他敢擼起袖子和比自己胖兩倍的大力士打架,卻偏偏害怕女孩子哭。他在承毓的哭聲中手足無措,想盡辦法去哄她,“哎呀我不要水果了,也不說你了,你快別哭了……”

承毓偏要哭給他看。

林桑青托著腮看的起勁,十分想讓宮人們給她端一盤花生米過來——看戲和花生米最配了。她正想把這個想法付諸於實際,方禦女怯懦的聲音倏然響起,“如……如霜,我敬你一杯酒。”

她偏過頭,只見方禦女端著一杯酒站在淑妃面前,眸子裏滿是希冀。

杏仁一般的眼眸輕輕擡起,淑妃漫不經心地掃方禦女一眼,挑起唇角慢吞吞道:“奇怪,今兒個刮的什麽風,怎麽一個個都喜歡敬酒,難道這是什麽新興起的規矩不成。”塗過鳳仙花的指甲色彩鮮艷,她看也不看方禦女,偏頭冷冷道:“你敬的酒,我不喝。”

唔,可以說很不給方禦女面子了。

方禦女並沒有生氣,眼中的希冀之色被淑妃冷淡的態度沖散不少,她維持著如常的神色,語氣顯得略微失落,“如霜,我曉得你還在生我的氣,當年全怪我貪吃,才沒有及時把昭陽帶出宮。這麽多年來我也常常怨恨自己,甚至,甚至我有時會希望從綺月台跳下去的人是我,昭陽那樣好的人應該長命百歲的。”

淑妃的嗓音浸著清冷,“你該埋怨自己的。”她舉起面前的酒盞一飲而盡,喉頭滑動兩下,眼底倏然泛起水霧,“我好不容易才爭取到短暫的時間,能夠讓昭陽逃出皇宮,我也再三交代你要趕緊帶昭陽離開,不能磨蹭,為何你偏生不聽!方舒玉!”她重重喚她,“昭陽之所以會死全怪你!”

端著酒盞的手開始顫抖,方禦女哽咽道:“如霜,我錯了,我···我對不起昭陽,我也不對起你。我不知道該怎樣做你才能原諒我,但如霜,我只有你一個朋友了,我不想你和昭陽一樣,一輩子都不理會我。”

提起酒壺倒酒,淑妃的情緒漸漸恢復平緩,“你犯下的是無法原諒的過錯,這一點在昭陽從綺月台跳下去之後,你便應該知曉的。”

方禦女聞言不語,有兩行眼淚從她清澈幹凈的眼睛裏流淌而出,像蜿蜒的溪水。

林桑青默默聽著這對昔日好姐妹的談話,心底頗為感慨。她曉得她們生分的原因,因為方禦女貪吃水信玄餅,耽擱了時間,沒有及時把昭陽帶出宮,導致那位占盡天下寵愛的長公主命喪綺月台,自那以後,淑妃和方禦女這對昔日的好姐妹便成了仇家。

從一些碎片以及蕭白澤的只言片語中,林桑青隱隱發現,她如今棲身的這個殼子——尚書省宰相林軒的女兒林桑青,很有可能就是昔日的昭陽長公主。雖說她心底其實並不篤定——昭陽從那麽高的綺月台上摔下去,怎麽可能會存活?但是她又找不到可以擺脫懷疑的地方。

如果她真的是昭陽,倒是可以和她們相認,讓那對昔日的好姐妹重修舊好,但是她不是昭陽,也不是真正的尚書省宰相的女兒,她不能也不該與她們相認。

深深嘆一口氣,林桑青擡手托腮,以置身事外的清醒態度規勸方禦女和淑妃,“好端端的佳節盛宴,歌舞鼓樂聲如此歡快,你們生什麽氣啊。常言說得好,人死不能復生,昭陽若是還存活於世,一定不願見你們這對昔日的好姐妹成為仇家,事情都過去那麽多年了,朝代也已經更叠過兩次,照我說,你們別置氣了,還是做回好姐妹吧。”

方禦女擡袖擦拭眼淚,沒有說什麽,只是抽噎不止。嬌小的身軀裏散發出生人莫近的氣息,淑妃斜睨林桑青道:“我們之間的事情不需要外人來插手。”

林桑青摸摸鼻子,“嘛,我就是隨口勸一句,你們若是不願聽我便不說了,反正人活一世不過百八十年,到老去的那一日總有後悔的時候。”

飲盡剛倒的酒水,淑妃重重將酒盞拋到桌子上,挺直脊背離開大殿。

許是殿中太吵鬧,又許是喝多了酒眼睛花了,林桑青覺得,淑妃離去的背影很寥落蕭瑟,縱然她刻意挺直了脊背,可那道嬌小的身軀中散發出的不是素日裏孑孓冷傲氣度,倒有幾分孤冷。

唉。她又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