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雖然林桑青把溫裕的老底兜了出來,還說他愛哭,但溫裕並沒有打算反駁,因為她說的都是真的……誠然,這位紈絝少爺向來不曉得臉皮為何物。

他們在桌邊坐下,就著桌子上的半盞涼茶,絮叨著一些有意思的陳年舊事。

大多時候都是溫裕和林桑青在說,想到某件搞笑的事情,他們倆皆笑得前仰後合,半天停不下來。簫白澤只是安靜地聽著,偶爾聽到好笑的地方,他亦會露出微笑的表情。

待太陽徹底沉進西山,溫裕識相地起身告辭,不知打的什麽主意,他讓林桑青留在廂房裏,只讓蕭白澤送他下樓。

林桑青琢磨溫裕不是糊塗蟲,縱然性子再紈絝,他也該知曉不能在皇上跟前造次,便放心讓蕭白澤送他下去了。

他們前腳剛離開,林桑青在原地踟躕片刻,也偷偷跟了上去——她突然想到,溫裕那家夥還真有可能在皇上面前造次!

果然,待她沿著木質地板躡手躡腳跟到廂房拐角處,溫裕雖刻意收斂過卻仍顯得玩世不恭的話音飄進耳中,“接下來要說的這些話僅是我個人的觀點,與我父親無關,還請皇上不要因此而牽連我父親,日後在官場上給他穿小鞋。”

蕭白澤淡淡“嗯”一聲,算是輕許了承諾,溫裕這才放心往下說,“誠如你今日所見,我與你的宸妃是舊相識,她是我最好的朋友,這麽多年來,多虧有她在旁提點,我才沒徹底淪落成街頭的盲流子,是以有時我也會把她當做長姐看待。”負手眺望遠方,他嘆息一聲道:“青青曾經吃了許多苦頭,可惜我與她沒有血緣關系,能做的事情寥寥無幾。雖然我不知她如今怎麽進了宮,做了曾經深惡痛絕的宮妃,但想來這其中肯定有什麽機緣巧合。我希望皇上您可以善待她,倘使有一日您不寵愛她了,也不要把她趕進冷宮——我聽人家說過的,進了冷宮的妃子遲早會病死或者瘋掉,我不希望青青下場如此淒慘。”

林桑青原本以為溫裕會說什麽不著邊的話,沒想到,他專門把蕭白澤叫出來,又頂著大不敬之罪與他平階相談,目的僅僅是為她說話。

說不感動是假的,在那樣的環境中成長起來,經歷過那樣黑暗的人生,林桑青除了養成不信任人的習慣外,順便還變得很容易感動。別人哪怕對她一丁點兒好,她也會牢記於心,久久不忘卻。

溫裕這家夥……眨眨濕潤的眼睛,她想,溫裕真是愛管閑事啊。

聽完溫裕所說的一番話,蕭白澤似乎才開始有認識這個人的打算,稍稍低頭看溫裕一眼,他問他,“你叫什麽名字?”

溫裕裝出一副很有學問的樣子,咬文嚼字道:“溫裕,溫暖的溫,富裕的裕,意思是我這個人不單對人很溫暖熱情,而且還有錢。”

蕭白澤似乎笑了,擡步繼續往台階下走,及腰的墨發隨著他的動作左右搖擺,像入夏用的細絲簾子,一邊走一邊格外鄭重道:“我會的。”

溫裕擡腳跟上去,猶不放心道:“君子一諾重千斤,今兒個我不把你當皇上,只把你當可信的君子,君子說話可不許言而無信。”

蕭白澤又回他一遍,“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且放寬心。”想到一件要緊的事,他稍稍側過身子,叮囑跟在他身後的溫裕,“你要把嘴巴閉緊了,不許將林桑青沒死的消息透露給任何人,尤其不能讓興業街上的人知曉。”

溫裕朝他比了一個沒問題的手勢,“放心吧,我有分寸……”聲音漸漸變小,他們消失在木頭樓梯的盡頭。

林桑青駐足在廂房拐角處,沒有再跟上去。

她突然覺得,有蕭白澤這樣的男子做夫君、有溫裕這樣的男子做弟弟挺好的。縱然他們一個是殺人不眨眼的皇帝,一個是被寵壞了的富家子弟,都樹敵無數,可只要她覺得他們是值得信賴的好人,他們便是好人,管其他人怎麽看待呢。

她便是如此盲目護短的女子。

晚間天色黑暗,喧囂了一日的天香樓恢復寂靜,只聽得到風從屋檐刮過的聲音,偶爾有誰家的狗子“汪汪”兩聲,聽起來兇巴巴的,不知瞧見了什麽東西。

洗漱完畢之後,林桑青把頭發全部放下來,脫掉鞋子,她撅著屁股爬上柔軟的床。

蕭白澤坐在床邊的桌子旁批閱奏章,他剛洗了頭發,雖然已經用毛巾沾去了大部分水分,卻還是顯得濕漉漉的。

鉆進被窩裏,林桑青伸手整理淩亂的被子,隨口對簫白澤道:“阿澤,明天就要回宮了,我有些話要說在前面。”

擡頭看她一眼,簫白澤點點頭,“你說,我在聽。”

慢悠悠躺在軟床上,林桑青滿足地枕著手臂,嗓音嬌軟道:“回宮後,我們可能得適當保持一些距離,不能像在宮外這樣親密。”怕簫白澤不理解,她特意解釋一下,“皇宮裏有不少心思叵測的人,你想一想,之前你還沒怎麽寵幸我的時候便有人想方設法想除掉我,若你過分寵愛我,那麽我一定會成為眾矢之的,那些居心叵測的人豈不是更加不擇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