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第2/3頁)

直到剛才,當林桑青說出一切之後,他才明白,魏虞沒有找錯人,普通人家的小女兒也好,戶部侍郎林軒的寶貝閨女也好,她們都是昭陽。

而昭陽,她這些年過得非常差,差到她忍受不了痛苦,選擇以死亡來逃避艱難世事。

她得到的報應並不比他毒發時的痛苦少多少。

簫白澤並沒有覺得釋然,相反,他竟覺得心疼,心疼她遭受過的一切,甚至只要想一想,便覺得眼眶發澀。被江水打濕的頭發漂浮在水面上,像團黑色的水草,簫白澤擁抱著林桑青嬌軟的身軀,貼近她道:“我之前總是懷疑,那樣貪生怕死的人怎會是敢作敢當的昭陽呢,現在我篤定了,你就是昭陽。縱使你不是她也無所謂,朕愛的是你,是像昭陽又像林桑青的普通人。”

林桑青怔怔望著他,像是被嚇到了,他稍微松開手臂,改為松松垮垮圈著她,額頭相抵,他用心感受傳來的溫度,“也許最開始我將你當做昭陽,下意識敞開自己的心扉——這已然成了一種習慣,或許你不記得了,當年你親口要求我,在面對你的時候必須敞開心扉。但隨著時日的推移,昭陽的身影已經漸漸淡去,我太久沒看到她了,已經差不多忘了她的音容笑貌。”他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之上,“這裏,現在存滿了你的影子,你趁我打開心扉的時候溜了進來,我沒有試圖將你趕出去,因為我曉得,一定會失敗的。”

手底傳來“噗通噗通”的有力跳動,那是簫白澤的心臟,林桑青蹭了蹭他飽滿的額頭,不可置信的重復道:“你說……愛?”

林桑青從未愛過,她在灶台邊度過了自己最青春懵懂、最容易被愛情支配的年紀,琢磨如何才能不被娘打是她每日最操心的事情,壓根兒沒有閑心去管情啊愛啊的。

她不解究竟怎樣才算愛上一個人,但愛是作為人類生來便具有的情感,當它悄悄來臨的時候,總會提前發出一些奇怪的信號。

當與簫白澤面對面,心臟總會跳動的毫無規律,像是要從胸膛裏蹦出來一般;當他腆著臉沒羞沒躁,和她做成年人才可以做的事情,她不會覺得厭惡肮臟,反而主動配合;當以為要淹死在畫舫中時,林桑青首先想到的不是為爹爹報仇,而是再也見不到簫白澤了,她因此難過得心都要碎了。

這些都是愛情來臨的信號啊。

簫白澤的眼角出現一滴水痕,不知是頭發上滴落的水珠還是旁的什麽東西,林桑青伸出舌頭舔掉它。

江水沒有味道,而他眼角的水珠卻有鹹味。

那是眼淚的味道。

東街賣芝麻大餅的阿婆跟林桑青說過,如果一個男人在你面前哭了,不論如何,你得嘗試著愛上他。因為男兒有淚不輕彈,他若肯為你哭,便說明他是真心實意喜歡你的,喜歡到願意拋棄身為男兒的尊嚴。

那時她是怎麽和阿婆說的來著?

“如果我愛上一個人,但他不愛我,我可能不會全身心投入,只將這份愛深埋在心底,不告訴任何人。阿婆,我討厭卑微的愛情,詩裏都說了,‘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若君心不似我心,我還相思個什麽勁兒?”

“如果他也愛著我,那便要另當別論了。人生在世,難得尋到全心全意相愛的兩人,如果我有幸遇到與我全心全意相愛的男子,那麽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他所有的一切也都是我的。他若可以為我至之生死於不顧,那我亦可以為他上刀山下火海,碧落黃泉我陪他同赴。”

賣芝麻大餅的阿婆聽完她說的這番話後很是感慨,直誇她有出息,將來沒準會嫁個好夫君。

現在,她當初說的與她全心全意相愛的男子就在眼前,也許他算不上是一個好夫君,但他委實是個好男兒。

嘴巴裏彌留的苦澀滋味很快散去,林桑青擡起頭凝視簫白澤被江水打濕的英俊面容,神色鄭重道:“簫白澤,你同我說愛,那你做好把一切都交給我的準備了嗎?”怕蕭白澤不明白,她又追加一句,“不止你的心,還有你全部的一切。”

簫白澤坦然回望她,“你指的是什麽?如果你指的是天下,這天下本就是你的,如果當年呼延瞬不打進來,你會是皇太女。如果你指的是我——”弦月眉平緩地舒展開,他含笑喚她,“青青,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我所有的一切也都是你的,不用刻意區分。”

他的聲音又溫柔又幹凈,和平日裏大不相同,林桑青不由得彎起眉眼——在相愛這件事情上他們的觀念倒是出奇一致呢。

江水已經上漲到她的脖子附近,身體也快要冷得僵掉了,但心卻熱乎乎的。雙腳在水中踮起,她吻上他的嘴唇,“那好,我便賭一把。”

贏了,她與他共擁這天下,輸了,大不了她陪他跳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