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林桑青清楚的,蕭白澤這樣拼了命的救她,完全不顧自己的安危,是因為他把她當成了昭陽,當成了他因愛生恨的那位前前朝長公主。

要是放在以前,林桑青也許什麽都不會說,由得蕭白澤拼了命的救她出去,但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她發現蕭白澤為人不錯,在與她相處時,他從來不把自己當成一代帝王。

他可以無私的冒著生命危險前來救她,她怎能面目醜陋地看他以身涉險?

他可以放下帝王的身段去對待昭陽長公主,她怎能心安理得的霸占不屬於自己的愛?

她沒有自私到是非不分的地步。

房間裏的水位繼續上漲,船身傾斜的角度也愈來愈大,林桑青得用力拉著門後的把手才能站穩。房中滲進的積水差不多到她鎖骨的位置了,她若是現在松手的話,肯定會順著傾斜的船板滑進水裏。

門外微弱的喘息聲倏然消失不見,也聞不到龍涎香的味道,林桑青小聲喚他,“蕭白澤。”無人應答。她又加大聲音喚他,“蕭白澤,你還在嗎?”仍舊無人應答。

蕭白澤似乎真的離開了。

嘴角的苦澀微笑蔓延至整張臉,林桑青萎靡不振地想,蕭白澤喜歡的果然是“昭陽長公主”這個人,當得知她並不是昭陽,他便失去了拼命的無私勁頭,改而選擇明哲保身,將她棄在這艘即將沉沒的畫舫上。

她不怪他,甚至可以說理解他,但為何她的胸口突然開始疼痛,疼得她連門把手都抓不住?

松開手,她順著傾斜的船板滑進渾濁的江水中,雙腳很快踩到本該是墻壁的那塊木板,她怔怔站在波動的水裏,連掙紮的想法都沒有,只是覺得被水沒過的胸口發堵。

罷了罷了,人總是要死的,只是死相好與壞的區別,死法慘與痛的區別。

閉上眼,林桑青無奈苦笑——被水淹死的死法真是又壞又慘啊。

“咚!”房間裏驟然傳來一聲巨響,她猛地睜開眼睛,眼前不遠是氤氳不散的水汽,再往前去是隔壁房間破了一個大洞的墻壁,那位她原本以為已經離去的青年站在破洞之後,手中拿著個板凳,顯然這個破洞是他用板凳砸出來的。

甩手丟掉板凳,蕭白澤毫不猶豫的穿過墻壁上的破洞,貼著船板滑到她身邊,自己主動泡進江水裏。船艙內的水流翻湧激蕩,轉眼間便打濕了他的衣裳頭發,蕭白澤並不介意,他緊緊抱住她,好像要把她揉碎了融進身體中,哄孩子似的溫聲道:“沒事了青青,不怕了。”

蕭白澤的個頭比林桑青高,是以房間裏的水位只到他的腰部,緊貼著他溫暖的胸膛,林桑青突然明白一件事情——為何要執著於撞開房門?這艘畫舫是用木頭做的,總有脆弱的地方,而房間與房間之間的木墻正是脆弱的地方,只要找東西打破木墻就可以逃生了。

她得承認,到底她的腦子不如蕭白澤活絡。

時節已到四月,天氣還未完全轉暖,在水裏泡一會兒便冷得牙齒打顫。林桑青不知該對蕭白澤說什麽,嘴巴蠕動兩下,她數落他道:“你……你不要命了!”

蕭白澤用力抱著她,語氣裏有重拾珍寶一般的歡喜,“要。”頓一頓,鄭重補充道:“可我也要你。”

之前發生的一切都串連起來了,所有的不解與疑惑在林桑青開誠布公的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時皆迎刃而解。

魏虞查到的昭陽住在安業街上,簫白澤曾親自登門尋找過,然而那家人告訴他,他們的確曾收養過一個小女兒,但她已經病死了。

蕭白澤真如外界傳言那樣,既多疑又愛猜忌,怕那家人信口胡說,他又細細詢問了安業街上的其他住戶。街上的人偷偷告訴他,那家人的確有個小女兒,也的確是死了,但不是病死的,而是受不了娘和大姐的欺辱,憤而飲下鶴頂紅之毒自殺死的。

簫白澤找了昭陽很多年,得到的確是她因受不了家人虐待服毒而死的消息,怎能不憤怒?他本打算送那家人去陰間陪昭陽的,但太後似乎和他們是舊相識,她親自出面求情,好話壞話都說了,他不好博太後的面子,只能竭力壓制住怒火。

找到昭陽的方法有兩個,一是她從出生開始就佩戴的玉佩,另一個是可緩解他身上毒性發作的血液。玉佩那條線索已斷,他便以為昭陽真的不在人世了,直到林桑青告訴他,她的血能夠緩解他身上的毒性,他才豁然明白——原來魏虞找錯人了,昭陽還活著。

比起可隨意摘取的玉佩,還是不可更改的血液更為準確。

他之前一直以為是魏虞找錯了人,那個因受不了家人虐待服毒而死的姑娘不是昭陽,真正的昭陽被林軒收養了。

繁光宮裏那個叫梨奈的宮女說林軒待昭陽很好,他便也以為昭陽這些年過得很好,甚至他有些憤憤不平——為何在給予了他那麽大的痛苦之後,她非但沒有遭到報應,反而仍舊維持著錦衣玉食的生活,仍有人疼愛她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