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送軍北上

壓根沒想到柳昭儀會趁機推她,林桑青從頭到尾沒設有防心,她被推得跌倒在地,順著台階向下翻滾,紫羅蘭色長裙旋轉如盛放的風信子,每在台階上磨一下,這朵風信子便離枯萎更近一步。

一連滾落十來個台階,幸而設計這座高台宮殿的工匠有腦子,每隔十幾個台階之間便有一個平台,她翻滾到平台上,終於停止了滾動。痛苦地捂著右腳踝,她擰緊眉頭,整個人疼得說不出話來。

疼疼疼!骨頭要斷了!

“妹妹你怎麽樣了!”害她摔倒的始作俑者坦然自若地站在台階上,如高高在上的神祇,雖然語氣聽著挺焦急,但神色瞧上去沒什麽大變化,“姐姐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呵,明明是她步伐不穩,可為何是她被推倒滾落在台階之下,而她卻安然無恙地站在那裏?林桑青至此刻仍不敢相信,人心竟能惡到如此田地,光天化日之下,柳姒竟敢伸出手來推她!

楓櫟正好取了披風回來,見她捂著腳踝摔倒在平台上,冷靜如她也駭了一跳,快步走到她身旁,大驚失色道:“娘娘!您怎麽了!”

嘴巴裏有股子腥味,該是從台階上滾下來的時候牙齒嗑到唇肉出血了,她竭力使自己忘掉疼痛,不讓柳昭儀察覺出她的痛苦。緊皺的眉心漸漸松開,她在楓櫟的攙扶下站起來,狠狠吐出嘴巴裏的血水,她仰著臉,固執笑道:“無礙,妹妹身子骨結實得很,小的時候從石坡上滾下來,腿上才僅僅破了一道口子,這點小傷小痛的不妨事,明日我可以正常跳舞。”眼底浮上一抹嘲笑,她收斂笑意,冷冷看向柳昭儀,“只是姐姐要小心些,台階太高,萬一你再不小心踩著裙子,身旁可無人讓你‘無心’推倒了。”

裙角繡著的牡丹花隨寒風抖動,柳昭儀伸手壓一壓裙角,掩唇輕笑道:“妹妹沒事就好,

那姐姐就放心了。你方才也說了,姐姐是‘無心’的,妹妹可不能因此怨恨我,更不能學那多嘴的鸚鵡,對不該說的人說這件不該說的事。”

最後瞥她一眼,林桑青扶著楓櫟的手,傲然地挺直脊背,“誰是不該說的人呢,妹妹愚鈍,一時悟不透,也許要隔個十來日才能明白過來。”轉過身,她忍著針紮一般的痛楚,強裝鎮定地走下剩下的台階。

初入宮時,林桑青並不喜歡破破爛爛的繁光宮,覺得它就是個囚籠,四四方方,囚住了她全部的自由。現如今,那個四四方方的囚籠卻儼然成了她唯一的避風港,它像堅硬的殼子,當她受傷或不願與外界交流時,可以放心無憂的躲進去。

它只比“家”少了幾分煙火氣。

天色將黑不黑,繁光宮內只點了幾盞燈燭,回到寢殿後,林桑青坐在軟榻上,手腳麻利地脫下鞋襪,揉著腳腕對匆匆趕來的梨奈道:“梨奈,幫我打一盆熱水來,再拿幾顆水煮蛋,要剛出鍋的。”

梨奈答應下來,正要去拿這些東西,冷不丁瞥到她的腳踝,瞪眼驚呼道:“小姐,您的腳踝怎麽腫了,是不是跳舞的時候扭到了?”

楓櫟倒了杯滾燙的茶水給林桑青,看著她腫起的腳腕,嘆口氣道:“哎,柳昭儀這次真是過分了,竟敢伸手推娘娘,如若那裏沒有平台,娘娘受的傷肯定會更嚴重。她三番四次針對娘娘,次次都要置娘娘於死地,心腸當真是歹毒到了一定地步,用心如蛇蠍來形容並不為過。”

“那個賤蹄子又害我家娘娘了?”聞得林桑青受傷與柳昭儀有關,忠心護主的梨奈氣得從鼻子裏往外噴火,“從小到大老爺夫人沒舍得動過小姐一個指頭,憑她是什麽臟東西,敢一而再再而三害小姐受傷!”

恐梨奈火氣太大燒著旁人,林桑青忙喚她,“哎哎哎,我的祖宗,你快冷靜一下,別什麽話都往外說。”

梨奈“唔”一聲,摸摸鼻子,看著她腫起來的腳腕憂愁道:“這可怎麽辦,明日便要送大軍北去,娘娘您的腳腕腫得這樣厲害,明天還怎麽跳舞啊。”

是啊,明天便是行軍大典了呢。舉杯欲飲,這才發覺茶水是滾燙的,林桑青將茶杯遞給楓櫟,溫聲吩咐她,“幫我換一杯水,不要太燙,我嘴巴裏面也破了,喝不得開水。”

楓櫟接過茶盞,屈膝行禮,“是。”轉身去外頭找溫茶了。

待楓櫟的身影消失在殿門之前,林桑青懶散靠在軟榻上,抱著膝蓋冷冷道:“柳昭儀真是用心,她賴在綺月台這麽多天,除了想通過我見到皇上之外,竟然還想伺機謀害我,讓我去不成踐行三軍的大典。”眸子裏映射出決絕之光,咬牙堅決道:“我原本不怎麽想去跳這支舞的,怕跳不好,丟父親母親的面子,也怕跳得好,從此以後沒有安穩日子過。然經她這樣一折騰,我算是徹底下了決心——哪怕腳腕廢掉了,只能跪著跳,我也要把這支舞跳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