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別有用心

回繁光宮的路上,梨奈揪著耳朵旁邊紮的小辮子,謹慎地同林桑青道:“娘娘,您不覺得奇怪嗎?好端端的,柳昭儀作甚對您這樣親熱,又是為您斥責宮女,又要來陪您跳舞,未免太殷勤了些。我看呀,她肯定沒安好心,您得擦亮眼睛,可不能輕信她。”

對著落日伸個懶腰,林桑青慵懶分析道:“柳姒與我之間嫌隙頗深,前兩天她看了我還覺得頭疼,巴不得我立馬從她眼前消失,今天竟能親親熱熱的和我說話,想來定有所圖。”垂下雙臂,她摸了摸咕咕響的肚子,“船到橋頭自然直,咱們別管她了,那個,梨奈,晚膳吃什麽?”

為了夜裏能睡好,晚飯只吃七成飽。

填飽肚子之後,林桑青讓梨奈出去打聽打聽,將士們何日出發。梨奈回來說,待到元月初三,將士們便要北上,這次北上並不是要討伐哪個部落,而是要在塞北與中原之間駐紮一支軍隊,用來震懾、也是提防塞北的幾個附屬臣國。

林桑青掰著指頭數了數,留給她練舞的時間只有不到十日了,若不想在送別大軍北去那日丟人,她必須抓緊時間,好生練習舞蹈。

但說到底,她並沒有上進心,此生最大的心願便是混吃等死,一想到以後幾天都要泡在綺月台,和北地來的舞娘學習跳耗費體力的舞蹈,等學成之後,還要硬著頭皮跳給北上的大軍看,她便覺得頭大。

第二日,柳昭儀果然準時到達了綺月台,她一直“妹妹”長,“妹妹”短的喚著林桑青,舉止甚為親昵。練舞的時候,也安安靜靜地跟在她身後,偶爾還會替她糾正不標準的動作,亦會擡起袖子替她擦拭汗水,貼心得令人不安。

一個人不可能突然之間改了性子,林桑青愈發篤定,柳昭儀肯定有所圖,且圖的還不是一星半點。

她只裝作什麽都沒察覺,在柳昭儀替她擦汗時,沖她笑一笑,並不走心地道句謝,配合她演好這場姐妹情深的戲。

日子一天天向後推,離將士北去那天越來越近。宮裏是藏不住消息的,林桑青在綺月台練舞的事情不脛而走,後宮的嬪妃們漸漸都曉得了。淑妃出身名門,打小泡在富貴缸子裏長大,聞得林桑青練舞是為了跳給北去的大軍看,她顯得很是不屑,“皇妃的舞是單獨跳給皇上看的,怎能弓下身子為他人而舞?此生奉一人,也只為一人舞,只有一些出身低微的女子才不會計較這些。”

楊妃向來和善,講究以德服人,她聞得此事後並沒有說什麽,而是著手底下的宮女送了兩瓶紅花油給林桑青,順便還帶了句話,說跳北地的舞最是累人,讓她多吃飯菜,免得體力不支,同時也要照顧好身子,別貪涼吹風,萬不能在這個節骨眼生病。

林桑青有所耳聞,往年都是淑妃作為後宮的代表,站在皇上身邊與他一起為大軍踐行的,今年陡然換成了她,淑妃心裏一定比喝了生油還難受,將心比心,她說出那種話可以原諒。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如楊妃一般氣度非凡、人淡如菊。這世上,還是平凡人比較多啊。

自打奪得皇位入駐啟明殿後,簫白澤從未去過綺月台,許是為了避嫌吧,畢竟乾朝之前的兩位君主都與綺月台有關聯,呼延瞬更是身死於此,簫白澤不去綺月台,方便他營造風清氣正的君王形象。

但這個規矩在陽歷新年那日被簫白澤自個兒打破了,登基三年,執掌了三年天下大事之後,簫白澤終於登上了綺月台這個奢靡之所。

那日,林桑青正抓緊剩下的時間,伴著北地磅礴大氣的樂曲旋轉跳躍,她不準備在送別大軍那日大放異彩奪盡風頭,卻也不想敷衍了事。剛跳到一半,樂曲驟然停止,綺月台上的舞女樂師們紛紛跪地,向著厚重的鍍金大門開啟的方向齊聲道:“皇上萬安。”

彼時正值午後,乃是一日之間日光最強盛的時刻,大把大把的日光漏在地上,平鋪滿地,似爐灶裏融化的金子。林桑青停下舞步,眯著眼睛辨認片刻,終於看清逆光中緩緩走來的那道人影。“都起來吧。”一把缺少中氣的聲音越過大殿門前的綢緞簾子,低沉而富有磁性,隅隅傳入耳中,“怎麽樣,林昭儀練舞可還認真?”

她對著逆光走來的那人行了個馬虎的見面禮,摸出手帕擦拭著額頭沁出的汗水,默默在心底翻了個白眼。簫白澤問的這是什麽問題,難道她何時給他留下過不認真的印象?

“回皇上,”柳昭儀從休息的軟凳上起身,邁著碎步走到簫白澤身旁,嘴角噙一抹歲月靜好的和婉微笑,輕眨長睫道:“妹妹這次很是認真,您看看,雖是寒冷的冬日,她卻滿頭是汗,如若不是認真練舞的話,怎會出這麽多汗呢。”

“柳昭儀?”眉心快速蹙起又松開,簫白澤負手問她,“你怎麽也在這裏?”語氣不鹹不淡,僅有幾分疑惑穿插其中,不復之前的關懷寵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