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怒飲毒水

回家後,林桑青先把飯做好,免得再挨毒打。大姐在房中繡清明上河圖,她曾對玩得好的小姐妹說過,何時等到清明上河圖完工了,她再嫁人。那副清明上河圖從三年前開始繡,到現在,才只完成兩成。林桑青估摸著,大姐這輩子是不打算嫁人了。

她不想吃飯,把碗筷擺好後,便回了自個兒的房間。正在床上躺著出神,扣門聲‘咚咚’響起,她爹在門外低聲道:“青青你在嗎?把門打開,爹有事找你。”做賊心虛似的。

這家中唯有爹最疼她,可她爹是個耙耳朵,周圍人都曉得他懼內,所以,他從來不敢當著娘的面對她好,總是偷偷摸摸的、私下裏對她好。翻身坐起,林桑青拖著疲累的身軀去開門。

大門閃開一道縫兒,林清遠錯身進屋,見了她才把懷裏揣著的白瓷瓶子掏出來,“青青,把袖子卷上去,爹給你上藥。”

喲,林桑青挑挑眉毛,看來溫裕那個家夥還是去告狀了,不若她爹怎麽曉得她受傷的事。

聽話地把袖子卷到手肘上面,露出被擀面杖捶打導致的淤腫,她眯著眼睛微笑,故意裝著沒事的樣子道:“你別看腫得這麽厲害,其實已經不疼了,塗不塗藥無所謂,你倒不如把藥省下來,留著下次她打你的時候用。”

從白瓷瓶子裏倒出藥水,聚在掌心之中,顫抖著手塗向林桑青手臂上的淤腫,林清遠神色激動道:“這個臭娘們,反了她了!大女兒是親人,二女兒就不是親人了嗎!爹當年真是瞎了眼了,放著滿城的大家閨秀不要,竟娶了這麽惡毒的婦人回來!”

輕輕垂下纖長的眼睫毛,下眼瞼微微發癢,像羽毛來回刷著。“爹。”林桑青以為能忍住,沒想到還是高估自己了,剛喊出這聲爹,眼淚便“吧嗒吧嗒”往下掉,霎時間潤濕了睫毛,“我是娘親生的嗎?”她哽咽道:“為什麽娘對姐姐那麽好,對我卻這麽壞,我到底哪裏做得不夠好,為何總得不到她的歡心呢。”

兩只手臂很快塗完,林清遠把藥擱在桌子上,留著給林桑青塗其他地方。“別胡思亂想。”他心疼地遞張帕子給她,“她不是你娘,誰還能是你娘?”

接過帕子擦拭眼淚,順便擤擤鼻涕,她道:“西市的王大娘啊,我去買菜的時候,她剛剛偷偷塞了只包子給我,我藏起來了,沒讓娘看見。”從懷裏掏出張手帕,裏頭包著只拳頭大的肉包子,一層一層將手帕展開,她舉著肉包子滿足道:“看,純肉餡兒的,絕對童叟無欺,爹你只能看著,我一口都不會分給你。”

林清遠撫摸著下巴上的胡須,若有所思道:“這是包子?不是大餅嗎?”

“嘎。”林桑青低下頭,這才發現鼓鼓的肉包子被擀面杖打扁了,變成了一塊肉餅。啊,她說擀面杖擂到胸口上怎麽不疼呢,敢情是這只有擔當的包子替她擋了一擋。

心裏似有什麽事,林清遠來回撫摸著胡須,神情看上去有些浮躁,良久,胡須快要被捋掉了,他下定了決心一般,拉長聲音喚林桑青:“青青啊。”

林桑青抖著大腿,埋頭啃涼掉的肉餅,“有事說事,別磨嘰,我明天還要早起煮粥,今晚得早點睡。”

焦灼地舔舔下嘴唇,林清遠蚊子哼哼般小聲道:“爹……爹做主給你說了門親事。”

項背立馬挺直,林桑青擱下肉餅,握拳緊張道:“啥啥啥,爹你沒騙我?”

林清遠碰碰鼻子,“雖然爹經常騙你,但這次是真的,我真給你討了門好親事。”

“親爹啊,你真是我親爹!”林桑青激動地拍大腿,比白撿了十兩銀子還要高興——她終於等到這一日了!

誠如老娘所言,林桑青今年二十歲整,在大乾朝,姑娘過了十五便能嫁人,十八歲就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娘了,等到二十歲,早已經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她十五歲那年,也有適齡的公子來府上提親,她娘倒是沒說什麽,巴不得她早日嫁出去,左不過提了個稍微過份的要求,開口問人家要一百兩銀子的彩禮錢。她爹卻一口回絕了,用的借口是她年紀還小,不懂事,倘使嫁過去了,也不是個稱職的兒媳婦。

後來,每當被娘用棍棒打得無處躲藏之時,林桑青都會覺得,她爹八成和她有仇,不若作甚從中作梗,阻礙她逃離這個家。直到有次她爹喝醉酒,跪在她面前哭泣道:“青青啊!爹曉得你在家中受盡了苦楚,但爹實在是沒辦法,爹不敢得罪你娘!上次來提親的那位公子各方面都好,家底子也比咱家殷實,但他家中已有妻室,你嫁過去只能做個小妾,處處得受正室的欺辱。我已經對你不住,讓你過上這種水深火熱的日子,又怎能讓你去做他人的妾室呢!”

她這才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