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3/5頁)

就是兩名地頭蛇縣尉也各有一班小兄弟跟隨,平日裏在街口集市和各商鋪間吆五喝六,維持秩序。

本來少商想問‘要是上任的縣令縣丞沒錢沒人怎麽辦’,後來想想這個問題太弱智,此時又不是科舉制,可以做到‘朝為田舍郎,暮為天子臣’。如今多是由朝堂和名士推舉為官或諭旨征召。簡單來說,能來當官的,無論是否世家出身,基本是有背景的人。

以袁慎為例,他就符合以上所有條件——他爹是州牧,響當當的封疆大吏,完全可以推舉自己優秀的兒子入朝為官;他的N位老師不是當世大儒就是國子監大佬,也能引薦得意弟子出仕。但他走了第三條路,18歲在論經大典上一鳴驚人,被皇帝親自征召授官。

當然,也有曲線救國的例外。

如一,隔壁公孫師兄下屬的那位縣丞就是來自尋常農家,但他自小聰敏不凡,被當地鄉裏夫子看中,收入門下還薦入國子監。

如二,眼下東郡的郡丞本來自市井小販之家,但他在亂世中覓得商機,靠販賣馬匹積攢了大筆財帛,據說還幫本朝幾位大將在戰時籌措過糧草。憑此,他戰後捐了個不大不小的職位過過官癮,也算光耀門楣。這回他的頂頭上司作亂,他當面應的天花亂墜,還口口聲聲要為大業捐贈全部家產,然後扭頭就向皇帝投了誠。

——少商忍不住為這位郡丞翹起了大腳趾,人才呀!

少商本來覺得這種任官模式不利於底層人才上行,但看看手中沉重的竹簡又覺得這想法多余,一個連紙張尚未開發普及的社會,無法以廉價模式流通知識,無法開啟民智又何來大規模底層人才上行——這才是現實。

比如她現在站在西城角落的醫廬中,兼作收容所&粥棚,小吏來問:

前日送來三十斛陳米,昨日送來四十斛雜豆,一口大鍋要兩斛米,每口鍋每日可配給二十人份口糧,以三份陳米一份雜豆熬成濃豆粥,外面有一千二百余人,今日至少還需小程大人送來大約多少陳米多少雜豆?

那邊廂,程止派來幫忙的門客還沒擺好算籌呢,少商拿著樹枝在地上劃了幾個方程式就算出來了,把那小吏驚的合不攏嘴。

少商也被嚇一跳,她明明記得只要不涉及高數及以上級別,桑氏心算比自己套公式筆算,速度和結果都差不了多少。那門客還算是文化人,至於棚中其余民眾根本不知道少商他們在說什麽,有些蠻荒未開的甚至連基本數數都不會,更別說加減乘除了。

少商忽然發現自己需要努力壓制貪欲,因為欺騙這些農戶獵戶實在太容易啦,收皮貨糧食時稍微在數字上做些手腳,簡直無本萬利!——用力拍死涼薄老爹遺傳給自己的奸商基因,少商板著臉埋頭工作,堅定的趕走這些邪惡的想法。

因為虎賁軍來的及時,那股悍匪能作案的時間其實只有短短半日,哪怕加班加點的奸淫擄掠,對人口和經濟的破壞依舊有限。

如今這棚裏的一千二百余人屬於倒黴的重災戶,不但房屋被焚毀,家人被殺害致殘,財物糧食也被搶掠一空。便是有親戚家可供容身,身上的傷病卻要靡費許多。是以,程止特意設了此處醫廬,將鄉裏受禍害的民眾收容進來治病療傷,待身體復原再回鄉。

少商:果然古往今來看病都很燒錢。

本來桑氏不欲少商來這種地方,但少商覺得整日陪著老程縣令家的遺孤守靈,心情低落,還不如出來搞搞紅十字運動,何況外傷又不會傳染。

桑氏想來尊重她的意見,便只好答應了。

此時的醫療水平還十分粗糙,對待外傷多是三板斧,清洗—刮腐—上藥,就完了。最多加上一道技術含量頗高的縫合,而且是用麻線活生生穿進肉裏,看的少商心肝發顫。抗生素什麽的不要想了,最高級的治療居然是讓巫士在一旁跳大神唱咒歌!

本來少商想將這幫迷信份子統統趕出去順便打上一頓,但看這麽一通裝神弄鬼後,居然有不少傷患鼓起了求生的勇氣——於是,無神論者程小娘子客客氣氣的請眾神棍每隔幾日來表演一段,酬金好說。時間一長,縣裏居然傳起了她敬仰天地恭敬神靈的好名聲。

醫廬裏收容的都是在這次兵亂中遭災的人,自然沒什麽好氣氛,人人都有一肚子悲慘的故事,若是換尋常小女娘估計一天要哭幾十次,也就少商這樣涼薄心硬之人才HOLD住。

將流出來的肚腸塞回去,頂著震天嚎叫將肚皮縫補起來,將零丁掛著皮肉的殘肢切去,沒有麻藥只能忍著,在燒成黑紅色的焦爛皮肉上敷上藥油……

面對著從整座縣城召集來的醫士學徒和幫手,少商面無表情的站在當中指揮。每日調集糧食藥物清水,登記死去和傷愈離開的人名和籍貫,調配人手看護傷患,安排作息輪班時刻表,仔細統計支出收入避免產生浪費和貪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