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4/4頁)

月光不是很明亮,路盡頭的燈光像是沒有用處的擺設,黑夜將每個人裝飾的看似無比強大。

李苒一字一句地問:“你在搞什麽鬼?”

她沒問賀南方來這裏是為什麽,而是問他來這裏要搞什麽鬼。

從心底裏認定他意圖不軌。

他今晚剛從國外回來,即使西裝革履,但掩飾不住身體的疲憊。

李苒質問時,他抿著嘴唇不說話,眼睛卻亮的嚇人。

李苒用盡最後一絲耐心:“賀南方,需要我告訴你多少次?我不希望你來於家。”

“不希望你打擾於家還有我爸爸的生活。”

“我也不希望你成天對我問東問西,三步就要查次崗,你明白嗎?”

他當然不明白,李苒說的這些,甚至他都不覺得是不能做的事情。

他自幼沒有被任何人,任何一句話約束過。

以前,賀家有個傳家寶,是個現世僅存,價值連城的唐三彩。

多年前,價值便不可估量。

賀家將它供奉在老宅的書房裏,自從賀南方記事,家裏每個人都會告訴他——唐三彩很珍貴,不能碰,碎了就再也沒有了。

賀南方六歲那年,獨自在書房玩時,將唐三彩打碎。賀家上下如臨大敵,他若不是賀家小少爺,估計已經被掄著打。

晚上老爺子回來,看見地上碎一地的瓷器,鐵著臉問:“誰幹的。”

賀南方站出來,一點都不怕:“我打碎的。”

賀老爺子氣的拿起板子就要打他,賀南方躲都不躲。

他仰頭問:“他們都說唐三彩價值連城,那在賀家到底是它重要還是我更重要。”

老爺子愣了片刻,他沒想到賀南方膽子有這麽大,但還是一板子打下去。

“爺爺告訴你,唐三彩沒有你重要,但是你把它打碎了,就應該挨罰。”

那時他才六歲,就已然知道每個人的底線是可以試探的,唐三彩很重要,結果他把唐三彩砸了卻只挨了兩下打。

在他心裏,底線只是平凡普通人對自己珍貴又不能保護的東西,設置的一個警戒線而已。

很多時候,即使越過了警戒線,最後發現也沒有什麽關系。

李苒的底線在賀南方看來,就像腳底下的一層露水那樣的淺。所以他不明白,也不能理解,為什麽李苒會如此看重於家。

“我為什麽不能來?”賀南方的臉色早已在李苒說第一句話時就變了。

李苒:“因為這裏不歡迎你。明白嗎?”

她眼中毫不掩飾,袒?露出厭惡:“賀南方,這個世界上不是任何地方你想去就能去的。”

賀南方被這樣直白拒絕,反而生出一股逆意,他冷聲問:“我偏要來,如何?”

李苒低頭,看向地面上的影子,輕著聲音卻又無比堅定:“行啊,除非我死了。”

時間仿佛被塞進了冰櫃,凍成一團,僵硬在兩人中間。

她再擡頭時,眼前的賀南方是一副她從未見過的樣子。

他今晚的臉色極白,月光下,墨黑的發和濃密的眉毛,將他的眼睛裏的東西映襯的格外深刻。

她從沒有見過,一個人的眼睛裏能盛著這麽多的傷心。

仿佛再多一滴,就要溢出來。

他眼睛裏的悲傷,仿佛深不見底。

李苒動了動嘴唇,心裏有些後悔,卻又什麽話都沒說。

賀南方盯著李苒許久,才聲音沙啞道。

像是妥協,又像是自我解救:“李苒,我不進去。”

說完,他轉身毫不猶豫地回到車裏,就像回到他的鎧甲裏。

“孔樊東,將車上的東西拿下來。”

賀南方這次從法國回來,帶來不少禮物。

法國波爾多梅多克區的葡萄酒,禧瑪諾的漁具,昂貴的香水,這些都是他精心挑選的,如今卻像垃圾一樣,被他扔在路邊。

孔樊東將東西放在李苒的身邊後,欲言又止地看著她。

賀南方在車內厲聲:“走。”

孔樊東忍不住,小聲道:“先生生病了,在法國病了一個星期。”

李苒回想他剛才蒼白的臉色,以及生氣時粗重的呼吸聲,眼神復雜地看向車內

黑色的邁巴赫絕塵而去,李苒看著滿地的禮物,默不作聲。

這些禮物被孤零零的放在地上,可一開始買禮物的那個人——他該是懷著怎樣的雀躍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