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2/3頁)

意兒也笑:“四叔入仕久了,自有一番道理,我卻最看重赤誠二字,無論到了什麽地步,也不能被權勢蒙了本心。”

趙庭梧面色如常,淡淡的,沒再說話。

意兒打量他的臉,想他是不是惱了,這一看,發現他額角有塊指甲大小的疤,卻是以前沒有的,正要問,這時周升卻走了進來。

“四爺,這是二千兩的銀票。”

“交給二小姐。”

意兒起身:“謝四叔。”她收好票子,趙庭梧傳衡哥兒給她請安,六七年未見,她與這小堂弟不甚親密,客套幾句,趙庭梧留她用飯,她婉言推拒,這便要走。

“四叔保重,侄女這就告辭了。”

他摸著玉佩,靜默片刻:“你去吧。”

意兒行禮,準備轉身,不知怎麽,忽想起從前受他教導,讀書寫字,談古論今,在家時也曾朝夕相伴過,如今兩人卻都這般疏離,心中難免悵然,想多說點什麽,話到嘴邊,卻又忍住。

趙庭梧的聲音傳來,冷淡依舊:“你還有事?”

意兒眼睛彎彎的:“四叔。”她笑著,認真說:“你保重。”

趙庭梧看著她沒作聲。

人走了,丫鬟進來收拾茶具,隔著窗子,樹影在夜色中綽綽生姿,不多時,他覺察有人走近,打住思緒,起身略微頷首:“殿下何時來的?”

安平步伐慵懶:“有一會兒了。”

兩人並不在外坐,而是走入裏間,他親自沏茶,淡甜的金駿眉,湯色淳潤,素來是長公主的最愛。

“那姑娘是你晚輩,怎麽敢出言譏諷你?”安平半靠在榻上,胳膊壓著軟枕,搖頭笑說:“被權勢蒙了本心?呵,當真無禮。”

趙庭梧說:“她自小如此,嘴上刻薄,惹人討厭。”

安平說:“讀卷那日我也在文華殿,見著一份答卷,字跡竟與你有七、八分相似,想來正是出自她手了。”

按理考卷皆需糊名謄錄,再交由對讀所校對,然後將謄錄的朱卷送進內簾,給考官評閱。但殿試的答卷只彌封糊名,不再謄錄,因此能夠辨認字跡。

趙庭梧專注分茶,七分滿,不多不少,一面隨口答:“她的字是我教的。”

安平見他神色懶怠,心下猜測他和這個侄女關系不錯,便笑說:“你可是惱我將她外放,只封了個從七品的縣丞?”

趙庭梧將那只天青釉的鬥笠盞遞過去,面色如常:“授什麽官職並不打緊,但你讓她去平奚縣,有些過分了。”

安平輕聲道:“我不過替你出口氣。”

趙庭梧並不領情:“長公主是想看熱鬧吧?”

她也不吃茶了,起身挪上前,胳膊搭在他肩上,身子軟綿綿地貼近:“我就是看不慣趙家欺負你。”說著去摸他額頭的疤:“攆出府也罷了,竟還這樣作踐人。”

趙庭梧垂下眼簾,冷淡開口:“我不過是姨娘抱養的孩子,因著父親愛屋及烏,勉強做了半個主子而已。哥哥們一母同胞,早看不慣姨娘,等父親死了,他們自然不容我留在府裏。”

安平聞言輕哼:“既然如此,這會兒怎麽又巴巴的打發人來傳信,要你關照侄女?我聽周升說,趙家原只給了一千兩銀子,如何方才又變二千兩?你何苦以德報怨呢,她不知道,也不會念你的好。”

趙庭梧默了會兒:“我畢竟是長輩,從前在家時,意兒待我不錯。再說,多虧她當年存了幾百兩在我手裏,若非如此,我離了趙府,帶著姨娘、衡哥兒,如何過活?”

安平嗤道:“你們趙家也真有意思,子孫們一個一個的都離開了。那趙瑩也是被趕走的?”

“大姐是私奔,離家出走。”

安平一下笑起來:“幸虧私奔了,否則朝廷可少了一位能辦事的好官。你那幾個哥哥定是見不得女人出眾,迂腐狹隘,鼠目寸光,這種人我最清楚不過。”

趙庭梧沒做聲,安平又說:“你那侄兒倒不錯,知道疼妹妹,還知道送銀票。”

趙庭梧輕笑搖頭:“他哪裏做得了這個主,必定是他爹的意思。”

“哦?”

趙庭梧說:“我大哥素來嚴厲,且性子要強,當年我走後不久,意兒逃婚,氣得他要斷絕父女關系。去年秋闈,意兒回去考試,他也不許她進家門。雖如此,背後卻不惜拉下臉來找我求和,讓我不要記恨趙家,更不要遷怒意兒。也難為他這份苦心。”

安平聽得愣怔,又覺著好笑:“所以他借兒子的名義留下銀子,就因為他還在跟自己女兒置氣,不願服軟?這也太別扭了不是?”

趙庭梧臉色淡淡的:“天底下的人,越親近,越愛置氣,公主和皇上不也常鬧別扭麽。”

安平哼道:“是呀,皇上每次和我鬧別扭,便往你府上送女人,故意氣我。”

他沒說話。

安平伸手掐他下巴,將他的臉別過來,似笑非笑道:“聽聞那個叫香兒的小妾有孕了,你很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