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這喜種喜歡(第3/6頁)

*

兩個小丫頭踩著點進家門,準準的八點半,滿身涼皮小吃的味兒,濃得嗆鼻。

主屋燈下只坐著一個宋於秋,左手握筆右手小刀。刀尖一下一下削著木頭,削出棱角分明的黑色鉛條,他的影子被光拉得瘦長。

“我們回來了。”

小姑娘們心裏虛虛的,腳步繞著他踩。

“阿汀。”

冷不丁被念到名字,阿汀後背一僵。身旁王君瞟來小眼神,同款的忐忑不安。

宋於秋卻沒擡頭,瞳孔仍然注視著刀尖筆頭,沉聲說了一句:“洗完澡再睡。”

原來是嫌她們身上味道重?

幸好幸好,沒被發現偷溜出去。

“叔你也早點睡哈。”

多停留一秒就多一點被拆穿的可能性。王君反應極快地作了答,掉頭推搡阿汀進去。

阿汀身上帶著淡淡的煙酒味道。

不過現在已經好多了!

天知道她八點鐘出現在書店時,活像咣咣灌了兩筐酒的小酒鬼,整個人泛著紅,眼神浮浮的,步子也飄飄的。

王君來不及多問,直接拽著她橫掃小吃街。用了半個小時花掉三塊五毛錢,兩張肚皮撐到鼓起來,總算蓋住了濃郁的壞味兒。

保險起見,她們還問過不少路人,得出結論:半米開外神不知鬼不覺,半米內略有知覺。

剛剛父女倆目測相隔兩米,應該沒聞到?

可是!!

王君轉念一想,奇了怪了。她們兩人身上都有食物味道,怎麽於秋叔光叫住阿汀,特意叮囑她洗澡?難道阿汀身上比她還臭?

算了算了別多想。

王君三兩步走到衛生間門口,伸手把阿汀一推,“快洗!我給你拿衣服去!”

迅速把門給帶上。

那頭宋於秋還沒動靜。

耐心削完手裏的鉛筆,把桌上整齊排列的鉛筆一一收回到木盒子裏。他掃掉地上的木屑,檢查院子門鎖,又帶上房門關上燈,這才往自己的臥室走。

屋裏林雪春正在泡腳,手裏一沓賬單明細,記載著三年來的收支。

分家之後為了把日子過得更實惠,更精明,她自個兒琢磨出做賬的格式,如今日日要記賬,夜夜要翻賬,一點丟不馬虎。

“回來了?”

她認得他的腳步。

夫妻倆風風雨雨過了二十五年了,何止認得腳步?宋於秋落腳稍有快慢輕重,她支起耳朵一聽,就曉得他掖著的情緒是好是壞。

今晚平穩,說明心情不好不壞。

現在的時間是八點四十分。

“小丫頭片子就是貪玩,玩得連家都不想回。你看看這個點兒?要我說今晚最遲十點回來,她們保準在外面逛到十點,信不信?”

宋於秋沒吱聲。

床邊擺著兩個銀白色的鐵盆,水上頭冒著絲絲熱氣。他知道旁邊那盆是留給他的,便脫去鞋襪。

一雙皮厚肉糙、經歷過很多土地的腳直接放了下去,以肉眼看見的速度燙得發紅。

林雪春余光看著,撇了撇嘴,“上輩子屬驢的,就會在臟地裏來回滾,連福都享不來。都說了多少次泡腳要慢慢泡,去濕氣。”

這水裏放著草藥,方子是阿汀托老大夫開的,緩解疲勞很好用。之前小丫頭也不樂意驢爹這份省事做派,總是攔他,不厭其煩講道理。

先是泡腳,再是夥食,睡眠,還有幹活。

當爹的年紀越來越大,小丫頭管的越來越多。以至於日暮村裏人人都說宋於秋這塊大石頭,狼狗都啃不動。獨獨拿家裏頭小女兒沒辦法,應了那句父有女管,媽有子孝的老話。

林雪春想起來就好笑,故意說:“真該把阿汀叫來,看她碎碎念你大半個晚上,以後要能不能學著泡腳了!”

不能讓她真去找來一個煙酒味道沒洗幹凈的阿汀,宋於秋動了動嘴皮,吐出四個字:“這樣舒服。”

“切。”

林雪春低頭點賬單,換個話題又說起來:“以後必須悠著點,別讓她們大晚上出門。還有學校那邊你去打個招呼,免得那邊說回家,這邊說在宿舍裏。隔壁村子那安子就是這個樣,好好一個大學,上得人不人鬼不鬼,給打工小癟三帶壞了,成天男女廝混在一塊兒玩。”

想來還要個電話?

“裝個電話要千把塊錢,但又得給老王家打電話對賬。你說去找個小賣部多給兩塊錢,有人有事找,就讓他們帶個話,成不成?”

宋於秋動了動大拇指,心裏默數:

“算了算了。”

果不其然,她說話壓根只顧自己說,用不上旁人搭腔出主意。自己得了結論:“早晚要買的。麻煩別人反被看不起,待會兒說我們農村來的窮到沒譜。”

林雪春的話題暫時用完了,安靜下來。總算輪到宋於秋眼皮一擡一落,嘶聲問:“明天掃墓?”

她手一頓,匆忙掩蓋似的,立刻又快嘴快舌的反駁:“哪有人過生辰前去掃墓的?你活得不耐煩了給自己找晦氣,還是存心讓孩子心裏過不去,沒法活著給你盡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