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第4/8頁)

清漪不禁想:蒼生皆苦,天道不公,這是西方教大興的真正原因嗎?眾生的不平等,天道運行之下,其實這就成了天道的大bug,用別的“道”難以修補,以至於怨氣和困苦充滿三界。

西方教二聖雖然有卑鄙討厭之處,但是他們所創佛門,講究四大皆空,引導向善,講究修來世,豈不正補了天道bug?

都說身在局外才看得清楚,但是此時她身在局中反而看得更加清楚,因為她有切實的感受。

這就是“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的規律嗎?

肯定:最初的趙清漪對《封神》時闡、截兩教正邪的認識。

否定:堅信截教無辜成了炮灰,覺得西方教兩位聖人太過卑鄙。因此一心算計救玄門,維持玄門的大興。

可是對於受苦受難的卑賤蒼生來說,我佛慈悲,無論富貴貧寒,修佛都能在心靈上得到解脫。佛門正是渡化他們脫離凡俗的天道不公、命運殘酷,還可修來世。

這樣又豈會不是蒼生之福?

她在截教與西方教之間選擇,答案是不公正的。因為個人喜惡和私利而行事,原自以為高明,可是她的認知卻存在很大的局陷性。

她原本堅信的正義,從蒼生受苦難需要解脫度化來看,也未必是正確的。

……

信步靈芳園,忽見前方隱隱傳來呢喃之聲,卻是有人呢喃著幾句《大荒心經》的經文,忽又有人念及西方教四十八宏願和西方廟宇的戒律。

清漪更謹慎地隱了蹤跡,靠近那人,卻見是多寶道人臉現悲淒之色,手捧經書出神。

清漪聽他口中言語想必是癡於佛法了。

清漪顯出真身,多寶道人不禁嚇了一跳,跪拜行禮:“參見陛下!”

清漪道:“起吧。”

說著,在他身邊化出一個蒲團坐下,多寶道人這時不禁戰戰兢兢,他雖然在讀《大荒心經》,可是所念者有西方教義。而自從西方回來,當初在西方境內大肆滅佛之為總在他心底縈繞不去。

截教師門對他恩重如山,可是每每想起蒼生之苦,想起自己腳根不出眾,幾萬年修行的不易,他能感同身受,不禁潸然淚下。

清漪長長嘆了口氣,說:“坐吧。”

“臣……還是站著吧。”

清漪微微一笑,說:“你便當我是當初的大荒山清漪道友,不要將我當天帝和師娘,我見你修行有異,也想與你談談。”

多道道人無法逃避,這才坐下來,但仍心中不安。

“陛下,臣罪該萬死。對不起師父,對不起您。”

此時否認也是無用,對方是何等身份修為,不作跳梁小醜之狀。

清漪嘆道:“你是截教大弟子,自來是截教弟子的表率。你侍奉師父至孝,任職天庭也盡了忠,對於洪荒萬仙也有憐意,你又何罪之有?”

多寶道人道:“弟子知道現在說什麽也是巧辯,可弟子仍要辯一句,弟子不是故意的,弟子不是為了自己。只是當日在西方滅佛,弟子已生了心魔。西方貧瘠,修士難出,眾生皆苦,二聖建立佛門也為蒼生指了一條路。二聖便有不對,可蒼生無路卻又何辜?弟子不是說無當師妹當初之計有過,只是不忍天下眾生總是被如螻蟻一樣誅殺。什麽是貴,什麽是賤,師尊立截教,教化眾生自是大慈悲,可是能從底層爬上來的又有幾何?眾生追求上升而不得,但此念在心,其行卻不順利,反苦擾一世,又至何年何月不知為何而亡。如此困苦蒼生,前赴後繼,永無止歇……”

“善哉!善哉!你有此無私憐憫眾生的大智慧,誰人又能說你是錯的?”

多寶道人說:“西方教,教義前後矛盾,經文不全,但也並非一無可取之處。至少,當初它給那些信徒了希望和快樂。眾生皆可成佛,苦海無邊,回頭是岸,這至少對於下賤腳根無望成仙的修士是個解脫。”

清漪嘆道:“也許,你是與西方教有緣吧。”

多寶道人說:“弟子不敢叛教。”

清漪微笑:“何為叛教?你既沒有不敬教主,也未殘殺同門,更沒有反天另立。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但是大道三千,誰又能說弟子所悟之道便一如其師?不然盤古三清本就是一家,同師於鴻鈞道祖,可是三清教派卻大有不同。所謂大道無垠,依朕來看,你若得你之道,並非教主教育的失敗,而是你已經出師了。西方二聖之所為,朕雖不齒,但若是朕在那般走投無路之下,亦不能保證,會不會使詭計。西方教義雖然殘缺,但是其中‘大慈大悲,渡己渡人,眾生平等’確實高妙,若是其中精華教義能更加完整,轉而傳於東方,也能解東方眾生之苦。”

門戶之見,有時是有必要,但有時卻又很愚蠢,便如後世儒家,早期也教出兵家、法家的能人出將入相。後世頑固食古不化的儒教,反而難有大師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