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第3/3頁)
聞聲回望,一身穿淡綠綢裳的圓臉少婦正似笑非笑注視她。
些微錯愕後,阮時意總算認出,此人是她此前在城南書畫院的同窗黃瑾。
她們曾相處熟絡,一同作畫,一同賞花閑談。
自平氏抖出阮時意徐家人的身份,再謠傳她與“南苑先生”有染,包括黃瑾在內的不少女學員對她若即若離,更因秋澄出現而逐漸疏遠她。
此番偶遇,見對方已嫁為人婦,阮時意暗覺驚訝,隨即微笑道:“恭喜黃家姐姐,請恕我孤陋寡聞,竟未曾聽聞你的大喜事。”
黃瑾不欲多提自己的婚事,反問:“聽說,你和徐先生定親了?”
阮時意既不便承認,又不好否認。
——定親倒沒有,但兒孫一大群,該怎麽算?
黃瑾擺出理解之態:“哎呀!每次問你事兒,你總半吞半吐……大夥兒都說,先生進了翰林畫院,在書畫盛會上一鳴驚人,深得聖眷;且前兩天進入首輔府後再未離開……自那以後,對你趨之若鶩的提親者再未敢露面。不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你還推三阻四、不肯明言!”
阮時意淡然一笑。
看來,即便徐赫久未回書畫院授課,照樣是女學員們暗地裏默默關注的人物。
既然外界已捕風捉影替她安排了姻緣事,她還能說什麽呢?
對於她來說,黃瑾這類人,充其量為泛泛之交,卻非要裝熟,時不時從她嘴裏套話,背地裏不曉得作何編排。
枉她當初動過提攜之念,而今盡化雲煙,還有些可笑。
當下,她借口說事忙,與掌櫃進內談事情。
轉身時,明顯察覺背後投來的眼光,潛藏言而不盡的艷羨與嫉妒。
果不其然,有關“阮姑娘為徐待詔拒絕了齊王、洪大公子、藍大公子等一眾王公子弟”的傳聞塵囂而上。
更有人斷言,徐待詔正計劃入贅首輔大人家。
對此,徐明禮夫婦對府裏府外統一口徑,宣稱徐待詔為徐家族親,師從空凈大師,雖年輕,卻算是“探微先生”的師弟,居住徐府只為方便觀摩畫作、維系情誼,並無入贅一說。
無外人在場時,徐明禮對徐赫恭敬賠罪:“有此謠言,是兒子疏忽大意,還請父親切莫放心上,定然是遊手好閑、搬弄是非的鼠輩在生事……”
可憐於醉時信口雌黃的徐晟,成了父親口中“遊手好閑、搬弄是非”的鼠輩。
嚶……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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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時意自打成為“阮姑娘”,蜚短流長從未不曾停歇。
她習以為常,不當一回事。
如徐赫所言,橫豎要被捆綁在一起,何不以新身份成親?
依稀記得,她一度抗拒,更堅持認定滿足不了他某些需求,乃至道出“分開住”、“另找人服侍他”等惹他動怒的言辭……
事到如今,她雖不確定是否能承受他的肆意癲狂,可若相互遷就、摸索,說不定能尋獲適合他們的相處模式。
兜兜轉轉,婚姻與感情未必如年輕時期待的模樣,卻細水長流、綿而不盡。
白日裏,他們各忙各活,偶與子孫同堂用膳,談笑自若。
徐明禮夫婦與徐晟,日漸適應徐赫這位年輕長輩。
談不上親近,但絕對尊敬與關懷。
徐赫依照她的吩咐,沒在孩子目光企及處“卿卿我我”,就連私下碰到,亦收斂許多。
阮時意差點以為,他又轉性了。
直至某夜,她在忽冷忽熱中睜目,意外發現,自己正不自覺往某個微涼的懷抱裏鉆。
其時清清月光穿透窗紗,斑駁流光瀉於床前,映照他側面的睡顏。
眉弓骨英而挺,睫毛長又密,鼻梁高且直,輪廓分明,美好得不像話。
她幾近疑心,一切不過是迷糊時所夢。
仔細回憶,過往連續數個炎熱夜晚,她不止一回感受舒適涼意,因此安然沉浸在夢鄉中。
原來……是某個厚顏無恥的家夥,三番五次趁她熟睡時擠到床上!
細究下來,她毫無警覺,想必他卻從未驚擾她的好夢?
一抹難以抑制的愉悅笑弧,無聲無息自她精致唇角舒展。
她重新閉上雙眼,裝作不為意地寸寸挪動,靠向他寬厚結實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