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第3/4頁)

阮時意則記起,她曾從記錄興豐餅鋪老大娘所述的點心制作方法,至今未親自實踐。

尤其是她吃了大半輩子的栗蓉酥,有機會得好好做……可惜夏天難尋栗子。

是夜,等不到任何徐家仆役來報,二人推測,城內各處極有可能因清剿之事而戒嚴。

徐赫放不下心,執意要求阮時意主仆住進他所在的院落,並親自把房間整理得舒適幹凈。

阮時意架不住他的執拗,命沉碧將她的私物搬入。

徐赫的宅子寬敞且無雜物,房內簡潔到了空蕩蕩的地步,除卻幾本解悶的雜書,再無他物。

阮時意稍作沐浴,換上幹凈寢衣,躺至床榻上。

興許因她太過疲乏,縱然對徐家人、洪朗然、藍豫立等人的處境滿懷擔憂,最終未能抵擋困意的侵襲,緩緩入了夢。

夢回曲折繁復的秘道,她仿佛看見徐赫與長孫被一大群人圍追堵截,她本人時而與他們一同奔跑,時而又如幽靈漂浮的旁觀者。

當夢見徐赫渾身是血倒在秘道出口,她驀地驚醒,手捂狂跳不息的心,大口喘氣。

孤燈映照下,簡雅家居如蒙了一層霧,陌生感使得她分不清哪個才是夢。

依稀聽聞院落有兩聲犬吠,且含混細微異響,她周身緊繃,又覺自己疑神疑鬼,決意親去一觀。

她隨意綰了個發髻,斜斜插了徐赫所贈的簪子,只在素白寢衣外罩了件煙紫褙子。

眼見沉碧在外間的臥榻上睡得正香,阮時意不忍驚醒她,趿著鞋子,躡手躡腳往外走。

淡薄夜霧下,對門處的阿六已歇息,倒是徐赫房中燈火未滅。

拴在廊下看護的一條大犬眯著眼來回搖晃尾巴,不像有異常。

阮時意靜聽片晌,正欲返回,忽聞徐赫房門“吱呀”一聲響。

“阮阮?”那人穿了一襲家常寬袍,定定立在門邊。

“我……好像聽到怪聲。”阮時意急急攏好前襟。

徐赫笑了:“晟兒方才來過,我看你早已睡下,沒叫你。”

“家裏沒事吧?地下城是何狀況?”

徐赫敞開大門,示意她入內詳述,見她穿得單薄,扯過衣架上的外披,將她一裹。

“晟兒、老洪、藍家人依照咱們推斷的位置,分別帶府兵前去,果真找到秘道入口,強行切斷地底的通行,再交禁衛和城防軍接管,以進入秘道排查。

“晟兒見大局已穩住,特地來視察情況。他提及徐家人沒事,小硯台中了一箭,皮肉傷;你那藍家小姐妹的夫婿肩上被砍了一刀,傷勢比較重,還好不致命。

“目下全城戒嚴,無詔令者不得出入,晟兒說明日派人給咱們送蔬菜肉食,你且多住幾日,無需著急回家。”

話到最末,隱隱摻雜了幾絲微不可察的笑意。

阮時意長舒一口氣,又問:“主事者可有抓獲?”

“他沒說,估計內裏形勢復雜,以他的職位,暫未能過問吧?”徐赫發綠的臉浮起一抹淺笑,“無論如何,這事抖出來了,咱們盡人事,聽天命!想來徐家此次立了大功,按理說,聖上對阮家人不會過分苛責。”

阮時意以手支額,水眸睨向門外投射而入的淡薄月色,久久無話。

徐赫呆立片刻,挪步回畫案,往硯台上加了幾滴水,拿起老廷珪墨,仔細研磨。

“我來。”阮時意回過神,行至案邊,從他微涼的手中接轉墨錠。

徐赫粲然一笑:“阮阮,你有多少年沒替我研墨了?”

她怔怔望著他烏曜黑眸,燈火閃爍下如浸潤了碎碎爍爍的天河。

“記不得了,約莫從懷孕時起?”

她掀起唇角,含糊其辭。

徐赫本想調笑兩句,又恐夜靜更深、孤男寡女令她不適。

兼之今日發生那麽大一樁案子,繾綣之情煙消雲散。

他提筆蘸墨舔墨,墨色直破而下。

筆鋒過處,數樹成林,崖合瀑瀉,遠岫融雲,遙天共水色交光;平地樓台,名山寺觀,遠景煙籠,雲鎖深巖。

阮時意起初為他磨墨、倒水、沏茶,事畢立於其後,靜觀筆下生景,突然慨嘆造化之神奇。

回首前塵,她亦曾因他的高超技法與獨到眼力而心生敬佩,卻從不曾像此際這般,衷心感激命運的安排。

徐赫全神貫注臨摹舊作,力求一筆一畫皆如初。

待覺困頓不堪,他環視寂靜無聲的外間,方知阮時意已靠在短榻一側,枕著左臂,閉目而眠。

窗戶透進的月色如水,混著室內柔柔燭火,為她嬌俏可人的睡顏攏了冷暖交替的光華。

她松散青絲如墨瀑流瀉,長睫毛根根分明,嘴唇弧度柔美異常。

徐赫撫摸嘴邊的胡子,啞然失笑。

洗凈雙手,掩上房門,他熄滅燈火,彎腰抱起酣睡的嬌妻,輕手輕腳步入裏臥。

小心翼翼把阮時意安放至床上,他褪下寬袍,與她並躺而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