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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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阮時意坐上馬車,直奔城南商街,一為夏纖絡備禮物,二為探望已獨當一面的孫子徐昊。

徐昊近日忙於主理新茶館,早早到現場,親力親為指揮夥計按照要求布置。

他雖與“阮姐姐”談不上多熟絡,但受伯父與父親叮囑,禮敬有加,親自挑選最好的茶葉茶具,仔細包裝。

阮時意為徐昊的穩重圓融欣喜,免不了多聊幾句,轉頭見那名護衛阿煦公然露面,和靜影聊得熱絡,內心微感不悅。

但此際的她乃平輩,不好多說什麽,只能另尋法子相勸。

趕往郡主府的道上,阮時意中途停車,進入集賢齋挑選筆墨紙硯,打算順帶給銜雲郡主捎幾套。

因盛會之故,四國七族的書畫愛好者齊聚京城。

除去嘉元帝舉辦的那場比試,還有民間各流派、各書畫社籌辦的大小展覽、雅集,是以大街小巷多了形形色色的異地畫師,連集賢齋內亦擠滿同好。

當阮時意與沉碧提著大包小包從店內步出,被滿臉愁容的車夫告知,方才因避讓巡防隊伍不及,強行將馬車驅到巷內,不慎撞上了石墩,導致馬車輪子開裂,正等人回瀾園另備車馬。

阮時意估算路程,疑心趕不上約定時間,正欲從徐家各商鋪中調動,忽見前方的武器鋪子中行出數人。

為首男子身材挺拔,玉樹臨風,身側女子英姿颯爽,不讓須眉,正是藍家兄妹。

他們身後尾隨兩人,一人眼如銅鈴,身形魁梧,雖衣飾樸素,卻豪邁如武將;另一人為女子,手裏翻來覆去把玩一小型連弩。

阮時意細看那女子,竟瞧不出此人的年齡。

對方作婦人打扮,神態泄露出年邁長者的世故沉穩,但其身形五官應近中年,偏偏肌膚如剛剝開的煮雞蛋,白嫩細滑。

其發髻梳得極其隨意,僅插了一根銀簪,全身散發慵懶優雅的氣場,想必身份尊貴。

這張臉,顯然不屬於大宣京城任何一位貴人!

阮時意無端心跳劇烈。

只因她已在姚廷玉身上尋獲類似的氣質,那種相貌與閱歷呈現落差的人,都能讓她心生寒意。

尤其那人手裏的連弩,阮時意起碼見過兩次!

一次是秋遊北山,遇流氓地痞、赤月國叛徒、雁族殺手三方突襲,藍豫立曾用此弩發射塗有迷藥的銳箭,連射五人,解救了阮時意、徐赫與秋澄的危機。

另一次是在松鶴樓為姚廷玉接風洗塵,藍豫立興致勃勃展示自己改良過的小型連弩,姚廷玉接轉把玩調試。

若阮時意沒猜錯,此弩實為姚廷玉所贈!

長街喧鬧,阮時意聽不清藍家兄妹與那兩名陌生男女的對答。

但她完全無上前寒暄之念,甚至急於撤離,以免被藍家人拉住敘話,遭那女子覺察端倪。

偏生馬車壞了,她若留在原地等候,只怕要迎面撞上。

她躲回集賢齋門內,依稀瞥見藍家兄妹拿回小型連弩,與那兩人禮貌道別,轉身朝另一方向行去。

而那一男一女則駐足不前,交頭接耳討論著什麽。

阮時意耐著性子,只等兩人遠去,不巧門外馬蹄聲停歇,一沉厚男嗓發問:“咦?沉碧姑娘,阮姑娘在此?”

聽出是洪軒的聲音,阮時意不宜再躲,硬著頭皮出迎:“洪大公子,好巧。”

洪軒身著玄色長袍,如常溫雅挺秀。

見她現身,他翻身下馬執禮,看了看道旁損壞的馬車:“姑娘馬車輪子裂了?”

阮時意探頭望向隨他停下黑楠木馬車,鎏金漆銀,氣派不凡,大致猜出是洪夫人的車駕。

“見過大將軍夫人,”她向車內掀簾者盈盈一福,解釋道,“勞大公子關心,我正等下人換車。”

洪軒從她的眉宇間捕捉到焦灼,柔聲問:“姑娘可是著急回去?”

或許是洪軒英俊不凡,武器鋪子前的男女有意無意朝他張望,教阮時意不由自主捏了把汗。

她悄然背側過去,溫言道:“倒不是回瀾園,是……赴銜雲郡主之約,怕趕不及罷了。”

她話音剛落,車上的洪夫人語氣淡然:“郡主府與咱們洪府相隔不過一條街,若阮姑娘有急事,不妨與我同車,屆時再派車去接回便是。”

此言大出阮時意和洪軒的意料之外,二人互望一眼,各自震驚。

但見那一男一女似有走近之勢,阮時意一咬牙:“那便先謝過夫人了。”

她連忙交代好瀾園仆役,命沉碧帶上禮物,自己則鉆入馬車,坐到洪夫人下首。

馬車再度啟行時,她透過飄揚的窗紗,分明瞧見那二人視線直直落向馬背上的洪軒,似在認真辨認什麽。

那女子神色漠然,審視目光鋒利如銳劍。

阮時意自問經歷過大風大浪,也算閱人無數,可隔著紗簾對上那道眸光,仍有不寒而栗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