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第3/3頁)

畫師們停筆洗手,到畫院的偏廳就餐,讓書僮畫侍收拾整理畫案。

旁觀的賓客則紛紛離席,到周邊酒樓飯肆用午膳。

阮時意心事縈繞,免不了擔憂“換畫”一事敗露,難得除孝後吃頓豐盛菜肴,也只草草夾了兩口。

余人只道她為“先生”能否贏得盛會而憂慮,好生軟言安撫了一番,鬧得她不知該哭該笑。

當徐家老小相攜返回高台,場內畫師們已然回歸座位,進行現場創作。

徐赫如常維持儒雅氣派,不緊不慢,畫下一幅兩尺寬的山水畫,再奉命根據“探微先生”的《畫論集》中有關山水的部分,寫下分析文章。

《畫論集》是阮思彥根據徐赫“生前”的繪畫筆記、感悟、詩詞句所整理編訂的著作,當今大宣的習畫之人多半爛熟於心。

今日皇帝的命題是,針對“探微先生”提出的“店舍依溪”、“村落依陸”的山水布局原理進行分析。

徐赫有點懵——這這這……有什麽好分析的?

此話,他的確總結過,但這明明是城鎮規劃最為樸素的法則!

店舍乃商人集散所在,不建於便捷水道邊,難道要修築在深山老林裏?

村落則是民眾聚集之地,人們最首要的任務是取水、伐木、耕作……以獲取生活必需。

現下要求他對尋常至極的觀點進行探討研究,真叫他一籌莫展。

思前想後,他只好從實際出發,講述旅店客舍為何要建立在溪流邊,而不可建在水流沖擊處;村落背靠平地而非山峰,是為便於耕作……

申時,比試結束。

皇帝帶領阮思彥、傅元赟、蘇老等二十余名德高望重的名家,對畫作與文章一一評閱。

花鳥、人物、書法等三大類均順利評判完畢,獨獨山水比試的頭名讓他們極度為難。

臨摹《萬山晴嵐圖》,孫伯延與徐待詔顯然優於旁人。

孫畫師之作一絲不苟,山石河水的位置形態,與原畫分毫不差,遺憾用筆稍顯匠氣。

徐待詔筆法生動,某種程度上似乎比原畫更具靈氣,但改動痕跡明顯。

此局堪堪打成平手。

即席作畫中,孫伯延的畫技畫風純屬模仿“探微先生”,在畫面布局、內容上並無創新。

徐待詔所繪新作呈林巒蜿蜒、江水開闊遼遠之氣象,一峰一狀,一樹一態,稱得上奇妙無窮。以幹枯之筆勾皴山巒,用濃枯墨勾寫水紋,技法與風格與探微先生一脈相承,卻大膽創意,個性異常鮮明,更為豪邁大氣,令見者驚羨咂舌,稱贊之音此起彼伏。

差異如此顯著,按理說,徐待詔贏定了。

問題出在對《畫論集》的賞識。

當人人皆對“探微先生”的“高論”加以肯定,洋洋灑灑寫下一段又一段溢美之詞時,徐待詔竟然在分析城鄉建設的合理之處?

嘉元帝恨不得把最為寵信的徐待詔拎上來打一頓!

——懂不懂審題!山水組的主題是探微先生!是探微先生!朕讓你誇!誇探微先生的微言大義、言近旨遠!你得給朕使勁兒誇!為何跟朕講述“村落客舍,本來就這麽建的”?朕不聽不聽不聽!

最終,嘉元帝忍痛定奪,禦筆一揮,宣告孫伯延再度奪得山水組的頭名。

於是,在這場以“探微先生”為題的比試中,徐探微本人以微弱劣勢,屈居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