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第2/3頁)

可身為翰林畫院的待詔,他不宜大晚上進入酒泉宮,更沒法親自送她回居所。

瞧她快陷入迷離,要是被有心人逮住……後果不堪設想!

當機立斷,徐赫扯開她最外的那層紅緞半臂衫。

“你……你做什麽!”阮時意驚羞交加,忙亂捂胸時順帶將他的手摁在前襟而不自知。

徐赫無奈:“你這模樣見不得人!先讓沉碧穿你外衫,代替你回房!我帶你醒醒酒。”

阮時意額頭酸脹,無力多思,依言而行。

待她被徐赫橫抱著翻進北林,才意識到——沒錯,她又被他成功拐了一回。

*****

月華如霧籠了行宮春夜。

懷抱愛妻,徐赫繞開甬道,踏著未消積雪,穿越密林,飛快掠去。

阮時意懵懵懂懂,兩臂勾住他的脖子,難得乖巧貼向他肩頸。

——比沉睡的貓更溫順。

嗯……還是只醉貓。

徐赫早在去年秋初隨聖駕來時,已知曉林子盡頭有座別致的小花園。

此地因地熱極盛,溫泉水奔流不息,無論春夏秋冬皆呈現百花齊放的奇景。

只可惜,位於朝臣們小憩的北林區盡頭,偏遠難行;園內僅設一座簡潔的小閣子,除去十天半月的例行修剪打理,基本無人遊玩,夜間不設看守。

徐赫曾幻想有朝一日帶阮時意領略奇妙景致,沒想到,今夜成真。

沿暖流清澗一路北行,二人抵達院門緊閉的園子。

內外均無燈燭,借著清朗銀輝,依稀能辨大門上方懸掛的“煙暖”二字。

徐赫緊抱阮時意,徑直翻墻而入,穩穩落於溫泉河道的石橋頭。

周邊暖泉環繞,繁花怒放,奇花異草包圍著一座四面通暢的小閣子。兩側藤蔓花枝傾垂,飛花流瀑半遮半掩內裏桌椅幾榻。

徐赫大步奔入,用足尖挑開防塵灰布,輕輕將阮時意平放在木榻上。

阮時意因觸感溫涼而蘇醒,驚覺身處水汽縈繞的閣子,入目滿園錦繡斑斕,不由得怔然出神。

絕對是場夢!

目下早春花未發,何來如此繁盛的春夏草木?

徐赫在角落尋出一套燈具,又覺月色迷人,無須做月下把火的煞風景之事,幹脆把一大盤雜物塞到墻角。

回望榻上撐坐而起的阮時意,繡銀描金的紅綢艷如烈火,珠翠奢靡而厚重,莫名讓他想起新婚之夜的她。

連迷惘中夾帶羞意的醉態,都極為相似。

月下花團錦簇,暖霧時濃時淡,夫妻二人一坐一立,漫長靜默醞釀絲絲縷縷繾綣意味。

徐赫喉結滾了滾。

與思念多時的嬌妻躲在偏僻無人的角落,長夜悠悠,不能抱抱親親,怕是無限煎熬啊……

他為阮時意舀了半瓢泉水,小心翼翼喂她喝完,自行退開,挪椅坐到朗月映照的邊緣,囁嚅道:“你繼續睡,我坐這兒……守著。”

阮時意喝過泉水,反倒清醒了些,忍不住問起連日最憂心的話題。

“三郎,那位……真沒發現晴嵐圖的事?”

“沒,還誇我額外臨摹那幅,改得更有意境……正式任命我代表翰林畫院,參加三月末的書畫盛事。”

徐赫提及此事,臉上無端閃過幾分不自在。

阮時意只留意月光勾勒他的坐姿,為他增添柔柔光華,恍然難辨是人在畫中,抑或畫中人被摘下。

趁著腦子不至於糊成一團,她大致提了徐府秘道之事,又語帶歉然道:“我還沒替你修理晟兒,兒子在場……我不想抖出那天的鬧劇。”

徐赫錯愕,不知該如何回應。

過往的大半年間,他深知自己在徐家已徹徹底底成了局外之人。

阮時意和子女孫輩相處的年月,遠比他這個丈夫要多上好幾倍,一旦有狀況,依照她當母親、祖母、外祖母的慈愛之心,必然會舍棄他而力保小輩。

他早有心理準備,也無怨無悔。

畢竟,他責任未盡。

然而此時此刻,阮時意卻說,“替他”修理長孫?她舍得?

良久,徐赫溫言道:“阮阮,那孩子為守護祖母,乃一片孝心。胡鬧折騰了點事、酒後失態扯出幾句胡話……我絲毫未往心裏去,你何須計較?

“再說,我在他眼中,乃落魄畫師,最多有那麽一丁點才華。以他徐家大公子的身份,肯花心思試探我、跟我稱兄道弟,可見他胸襟開闊、坦蕩正直,是個好孩子。”

阮時意啐道:“你也真是!自家孫子什麽都好?畫‘王八蛋’誇上天也就算了,結交狐朋狗友鬧事也不管?有你這般當祖父的?”

徐赫失笑:“我連父親都沒當過幾年,自然不曉得該如何當祖父……”

他這話本是自嘲,到了不勝酒力的阮時意耳中,聽出綿綿無盡的悲涼感傷。

她醉眼暗藏淚意,幽幽凝望他半晌。

“三郎,其實……你很好。好得讓我覺得,如若拒絕你,我就是個壞老太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