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2/2頁)

阮時意親送子孫出書閣,見長孫連連回望,暗含審視,深覺有異。

她顧不上用膳,轉身返回,沿樓梯徑直登上二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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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上孤燈未滅,空無一人。

案前仍堆疊賬簿,黑漆嵌螺鈿花多寶格上的古器、瓷瓶、紅珊瑚枝等物,似被人挪移過,擺放更具韻味,不像徐晟所為。

阮時意正自狐疑,忽聽山水六條屏後傳出輕聲哂笑。

“呵呵,你我清清白白?信口欺瞞我徐家子孫,你良心不會痛麽?”

阮時意又驚又怒:“你不是早翻墻走了?”

徐赫從屏風後緩步而出,神情復雜。

“我、我只想偷瞧兒子兩眼……我動身離京時,他倆才牙牙學語。”

阮時意心頭微酸,咬唇不語。

“阮阮,你有所不知,我不遠千裏帶回兩條異域大犬,滿心想訓練好,讓兩孩子各遛一條,以逞我平遠將軍府小公子的威風……誰知,平原將軍府沒了,兒子比我這爹還年長個十幾歲……”

“再說也無濟於事,”阮時意打斷他的感傷,“晟兒瞧見你了?”

徐赫聳肩:“他上來轉悠,先是翻了會兒書,後朝這方向走近,最終沒作任何行動。”

阮時意四下張望,後知後覺,老酸枝短榻上竟整整齊齊疊著他那件洗凈未還的淺青色半臂衫!

若僅有一件來歷不明的男子衣裳,徐晟大概會旁敲側擊問幾句。

既有衣裳,又在屏後藏人……那孩子或許斷定,自家祖母寂寞難耐,悄悄在瀾園會情郎?

眼看徐赫忍俊不禁,阮時意氣成河豚:“我數十年清白名聲,全被你毀了!”

“你的清白早被我毀了,再毀點名聲算什麽?大不了,我對你負責到底唄!”

他擺出勉為其難狀,笑意難掩躍躍欲試的期待。

阮時意懶得糾結他嘴上占的便宜,收斂怒容,正色道:“既然蘇老說,聖上要搜集《萬山晴嵐圖》,這差事顯然落在我堂弟頭上,那日他下屬才說‘首輔大人’、‘洪大將軍’……”

徐赫皺眉:“你把我的畫給了洪朗然?他懂個屁啊!”

“他是不懂,但洪家當時出借整套院落!還管吃管住!我抵押你一張畫,總好過把下半輩子抵押給他吧?”

“他想得美!”

阮時意惱他摻雜不清:“三郎,你能否別管陳年舊事?當務之急,該查清爺爺藏了何種秘密、在哪一段。還有,聖上此舉,是知曉畫中奧秘,還是單純欽慕你這‘探微先生’?也得先弄個清楚明白!”

徐赫愕然:“皇帝……欽慕我?”

阮時意沒好氣地道:“聖上少時閱覽你的畫作,大為沉醉,甚至因自己生於你墮崖的次年,時而幻想自己是徐探微轉世,時而又硬要尊你為師。先帝不堪其煩,才追封你為大學士。”

“噗……怪不得,我無緣無故多了兩個頭銜。”

阮時意半點也不願談論那位號稱她亡夫托世的荒唐帝王,連忙轉移話題。

“晴嵐圖原由六張拼接,後一分為六。我僅保留你落款的末段,數月前從平家人手裏索回第二段……要不改日,你先揭下這兩幅試試?”

“其余呢?”

“其余我再想辦法,只要沒被毀,總能尋獲。可你……怎麽不早說?”

“先前沒問,一則四十年期限未到;二則,你又不要我,我豈敢問這事?”

徐赫動不動把“不要我”三字掛嘴邊,儼然一副委屈兮兮的棄婦模樣。

阮時意不知該哭該笑。

祖父秘密是真,但徐赫以此再次接近她,亦假不了。

她猶自尋思畫的去向,徐赫磨牙:“你打算先去洪家?”

“比起宮裏和下落不明的,洪家那幅最易得手。”

徐赫火冒三丈:“不許你親自去!別以為我不曉得,他兒子看上你了!那小子給你買的前朝老坑端硯,還是我前日路過集賢齋,好心幫忙挑的!今兒在你案上看到,沒把我氣死!我徐赫造的什麽孽!好不容易爭贏老子,還得跟他兒子搶!”

阮時意莫名覺得,他吃醋的抓狂樣子有些可愛。

畢竟,當年他比她大七歲,手段高明,對她的追求不著痕跡、潤物無聲,悄然拿捏芳心,害她情思纏綿、無法自拔,掉進狼窩而不自知。

而今,算是風水輪流轉。

“我不親去洪家,你去?”阮時意禁不住莞爾,“也成!我替你收屍!這麽些年,老洪一直嚷著,恨你屍骨無存,未能挫骨揚灰,來日九泉之下,誓必將你剁成醬……”

徐赫臉色由青轉紅,怒而捋袖。

“看誰將誰剁成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