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2/3頁)

殊不知徐家後輩因某個原因,並不擅丹青。

對於“壁上作畫”此等小事,阮時意並未往心裏去。

豈料次日,長興樓又有消息——賞畫者將酒樓內外擠得水泄不通,掌櫃不得不立下規定,非用膳者不可隨意入內。

如此一來,生意異常火爆,門口排的長龍延伸至街尾,惹來周邊商鋪怨聲載道。

阮時意微驚:這炫技者……似乎有些來頭啊!

她正欲瞅一眼是何等神仙之作,恰巧藍家千金派人傳信,請她將約會地點改至長興樓。

正好一舉兩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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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阮時意剛從馬車下來,已聽見長興樓客人對於墻上之作的贊嘆。

“筆法凝練堅實,墨色圓渾蒼潤,技法灑脫流麗……大有探微先生遺風!”

“不錯!但幹筆皴擦,荒疏蕭條之感,意境清幽落寞,不盡相類。”

“依老朽看,說句大不敬之詞,堪稱‘青出於藍’。”

阮時意眸底暗雲湧現:誰?誰特地跑來砸場子?

當她由兩名丫鬟的攙扶進入二樓內堂,避過重重觀賞者,總算一覽畫作。

山巒重疊,草亭掩映於山石林木間,若隱若現;山下林木繁茂,溪橋橫臥,景色郁然深秀,潤筆與焦墨渴筆相映成趣,一派幽遠渾融、孤絕深藏之意韻。

明明只繪寥寥數峰,卻讓人從留白處窺見隱藏的萬水千山,並在渺茫間感受內心的空虛。

這一刻,阮時意心底蔓生悲涼,亦騰升嘆服之感。

難怪畫者藏家蜂擁而來,趨之若鶩!

此人既具備徐赫的精湛技藝,更有胸懷天下的磅礴大氣,不容小覷!

見畫上並無落款和題字,阮時意低聲問:“畫者為何人?可曾留名?”

掌櫃忐忑:“據小二稱,那人隨祭奠之客同來,光喝酒、不吃飯、不與人交談,趴桌上睡了大半時辰,忽然搶了筆墨作畫,不顧阻撓,直接下筆。

“小人驚聞此事,趕緊上樓,見此人年紀不大,蓄短須,衣著簡樸,形容落魄,但風度超群脫俗,當即備上佳筆好墨,不料他半句話也沒說,一氣呵成畫完,自行揚長而去。”

阮時意難以揣摩對方目的。

自恃技藝非凡,向徐家後人示威?想出名?還是……單純興之所至?

“阮家妹子,賞畫賞得這般入神?該不會打算站一中午吧?”一清脆女嗓暗帶戲謔。

阮時意換上笑臉,回身招呼。

藍曦蕓孤身前來,一身青綾便服,頭發以玉簪利落綰了個發髻,五官透著爽朗豪邁。

她出身武將之家,年方十八已擔任大理寺副侍衛長,舉手頭足盡顯英姿。

她朝壁上山水瞄了幾眼:“喲!這就是掀起城中熱議的那幅畫?我純粹好奇,才請你更換地點,權當蹭個飯,不介意吧?”

“姐姐別笑小妹招待不周就好。”

從起死回生、返老還少至今已五十日有余,阮時意收起太夫人的板正端肅,言行舉止越發貼近年輕人。

她禮貌請藍曦蕓到屏風後落座,奉茶點菜,客氣招待。

藍曦雲端祥她片刻,笑道:“姑娘低調內斂,不出風頭,難怪外界作了各種猜測。”

“藍姐姐是為印證猜測而來?”

“不然呢?”藍曦蕓話鋒一轉,“聽聞徐家已索回安定伯夫人手中的《萬山晴嵐圖》,目下與藍家人接觸,想必……多少與此畫有關。”

阮時意聽她直言不諱,當下不再繞彎子。

“太夫人遺命,不敢不從。再說,老一輩的恩恩怨怨乃早年言語沖突、理念不合所致,是時候隨長者離世而消散。”

見藍曦蕓無否決之意,阮時意續道:“徐大公子與令弟交好,小妹也久仰藍姐姐女中豪傑,便想著……若有機緣,多多親近,來日有幸,定當拜會藍太夫人。”

她和藍家人結交,一半為晴嵐圖,一半是真心維系情誼。

尤其得知蕭桐驚聞自己死訊後哭了好些時日,不論吊唁和拜祭,皆帶病前往,可見早把“老死不相往來”的氣話丟在腦後。

“那……你們在徐府門外,讓安定伯夫人難堪,是為何?”藍曦蕓似笑非笑。

“姐姐要在此場合下,替安定伯夫人討公道?”阮時意語氣坦蕩,“姐姐大可笑我年幼無知、率性而為,但當日徐家位尊者在場,難不成徐大人、徐大夫人,徐二爺也失了分寸?”

“說得也是,”藍曦蕓端起杯盞一飲而盡,“我自知不該議論長輩,但安定伯夫人跑到我祖母跟前哭訴,提醒老人家,徐家勢必會上門要畫……還專門說起你,暗指你來歷不明,確有挑撥離間的嫌疑。

“也多虧她的一番言論,勾起我對你的好奇心。見面後覺得你生得好看,圓融通達,並非想象中的咄咄逼人,和那幫矯揉造作的名門千金截然不同,心裏很是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