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不渡彼岸(第2/2頁)

隔著一扇木門,水聲隱隱。

他聽了會兒,想到昨夜腰上胸前的手指,實在不該再留。

“哥?”

他沒應聲,徑自而去。

不久,軍糧短缺,難以過冬,又有敵軍來襲,皇帝無心久戰。

“沈氏昭昭”已經名聲在外,正能用來結姻講和。

沈策壓下要昭昭出嫁的密旨,點將出兵,短短半月連破三城,更是親身夜襲,取敵方大將首級,掠回三年軍糧,振奮軍心,年前大捷。

沈策負傷而歸,怕昭昭掛念,瞞下此事。

但又怕昭昭聰慧識破,主動說今年閑來無事,要陪她守夜。

除夕夜,他怕提早落雪,耽誤回沈宅的行程,帶傷提前往家趕。他隨身帶著各種吃食玩意,填滿了幾大箱子。等到沈宅外,天還亮,怕她看到自己身上的傷,堂堂一個郡王帶著軍醫和副將,在正對著沈宅的一個小巷子裏,賃下了一個花糕店,滿滿坐了一屋子。

無事可做,把箱子都打開,一樣樣挑揀,最後揣了一包夷人進奉的果實到懷裏,往後門走,走了十幾步自己兜回來。天還沒全黑,不能入府。

入夜後,他終於進了家門,換衣裳,拆綁帶,還特地弄了一把香灰在手裏,揉搓了會兒,又洗凈了手,才去見她。

燭光裏的昭昭。

驚得是他的心,動的也是他的魄。

她一雙像小鹿似的眼裏,倒影著自己,還有燭火。那裏明明有他,卻還是不甘心,總在試圖找自己的方位。

“從小守歲,我就看不清。”她輕聲說。

看不清有看不清的好,省去不少麻煩,也不用知道,他始終在看著她。

滿屋子燭火照著,他靠在那,難得的閑適,剝果殼也在看她,看她手撐著下巴,乖乖伸手,對著自己。

他想問,怎麽?不趁睡抱我了?

可還是笑笑,隨口說著:“夷人進奉的。”

昭昭接過去,撚著吃,引得他心念微動。

“臉過來,讓我看看傷。”他說。

她推開案幾,臉上堆滿了笑意,往自己身邊湊。

裙邊掃過他搭在榻上的手背,他的手往上,握住了她的肩,看著困住了自己多年的心魔。她的嘴唇塗了胭脂,不過都因為吃果實而吞掉了,在燭光裏浮著一層潤澤的水光,睫毛沒多會兒眨一下,沒多會兒又眨一下。

從小就這樣,不安時喜歡眨眼。

那是一小塊紅,像塗了淺淺的胭脂。他想摸摸看,沒動。

離開沈宅,沈策去了洛迦山。

如同每次一樣,不渡海,等方丈來見。

方丈曾問他為何不渡海,以為他畏水。可駐守江水兩岸的人,怎會畏水?方丈百思不得其解。

“這裏有句話,‘能渡蓮花浪,方能度彼岸’,”沈策望著眼前被稱作“蓮花浪”的海浪,告訴方丈,“我不想去彼岸,為什麽要過海?”

佛家裏,脫離輪回,就是彼岸。

可他只有在輪回中,才有機會等到和她相守的姻緣。

方丈笑問:“施主不怕紅塵之苦?”

他笑答:“就算紅塵之苦,沈策也甘之如飴。”

柴桑沈郎,沈氏昭昭。

終會等到有緣的一世。哪怕前塵皆忘,他也要夙念永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