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千年燕歸還

兩人到了停車場,沈策剛要打電話找司機,就有四個年輕人在遠處停泊的跑車旁招手,在叫他。沈昭昭還以為他帶著朋友們來接自己的,但看他的神情,好像並不知道這幾個朋友來。

圍上來的男人帶著熱情的笑容,望著沈家這位新妹妹。

“你哥哥下午有個約會,家裏早安排的,給推了,說要接妹妹,”為首的一個穿著黑T恤的男人說,“我們都在想,沈家還有什麽妹妹是我們不認識的。就跟來了,要不要一起吃個飯?”對方主動伸出右手,“梁錦榮。”

他們幫著搬行李上車。

“你妹坐我車?”梁錦榮問他。

“我坐我哥的車。”她不想坐陌生人的車,怕沒話說。

“你哥沒開車來。”另一個男人笑著說。

沈策看他們今天全開的雙座車,心裏約莫有了譜,梁錦榮是故意的。沈策把梁錦榮的休閑西裝領子拽了拽,看上去是替他理衣服,其實重點在後邊的動作——右手拍了拍梁錦榮的肩,握住:“開車當心。”

“難得見你緊張個人,”梁錦榮躲開沈策手,為沈昭昭殷勤地打開車門,“既然上了我的車,還會出事嗎?”

等到車上,梁錦榮始終保持著熱情,陪她聊著。

“他為什麽不能開車?”她忽然問。

“誰?”梁錦榮很快明白,“哦,他是色盲,紅色色盲,不過有駕照。就是不喜歡開車,”他看昭昭,“你不知道嗎?”

難怪在花糕店,他會一次一次地反復確認。

梁錦榮像找到了能和她暢聊的談資,又神秘地說:“他生下就被送去內地,在江南住了幾年,和這個好像有點關系。”

他們在中環吃的飯。

這幾個都是沈策自幼長大的朋友,同在英國讀中學,大學也多就讀於劍橋和倫敦大學。起初她還在奇怪怎麽都在英國,想到香港回歸前的背景,估計是送過去最方便,一代代的成了習慣。

他們閑聊時,都喜歡把話往沈策身上引。一來,在這幾個人家庭裏,沈家是唯一堅持不上市的,也沒有信托基金,財務不公開,神秘感油然而生,焦點自然會到他的身上,從小如此;二來,沈策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是個年紀正當好的談戀愛人選,雖然結婚尚早,大家也都想給自己家的姐姐妹妹牽線,談個戀愛,喝喝茶,約約會,家庭之間更親密,以和為貴,“合”更為貴。

這些人對他的生活極了解,連他前些天從英國回來是和哪個女孩子乘一趟航班回來的,都要拿來玩笑……沈策後來被說得煩了,說還有下午茶之約,帶她先走。

不過都是借口。司機早等在樓下,沒什麽下午茶,是要回家。

“去小樓。”他說。

在香港沈策的父親有兩處房子,大的是曾祖父送的老式花園洋房,在淺水灣還有個他父親年輕時創業,自己買的小洋房,一直被沈策叫小樓。

一棟小小的樓,老輩口味的裝飾風格,家具地面和掛燈,包括掛毯都是棕色和暖棕色、暗黃色的調子,整體亮度低,但很暖。

一樓是客飯廳和廚房,夾層是影音室,二樓本來是沈策的房間,他讓人整理出來給她住,自己搬去了三樓父親的房間。因為常年無人,他也還在外讀書,所以這裏會有人定期打掃,也有物業照看,所以沒有雇人常年在這裏。

只有一個司機在這裏,還是從洋房過來的。

沈昭昭聽他和司機的對話,聽出本來繼父還準備了兩個人,照顧他們的飲食起居,被沈策拒絕了。

也就是說今明兩天,只有她和沈策同住。

“睡醒叫我。”他指床頭的對講電話,把她留在房間裏。

她住的蒙特利爾和這裏時差正好日夜顛倒。等睡醒,已是午夜。

她摘下電話聽筒,想想,放回去了。

太晚了,還是自己活動活動吧。

這個時間,正該餓的時候,她腹中空空,記得廚房在一樓,按腦海中的印象摸下樓。夾層的影音室虛掩著門,有光透出來。

摸過去,往裏看。深藍色的皮質大沙發裏,沈策靠在沙發裏,睡著了。他回來沖過涼,換了深灰的棉質長褲和短袖,此刻兩腿交疊著,舒展伸長在沙發前,睡得沉,屏幕上折射出來的光線不停在他身上和墻壁上變幻著。

一陣嗡鳴,在沙發角落裏。

他被驚醒,眯著眼坐直,還在和睡意做著抗爭,直到瞧見門邊笑意滿滿的她。

沈策活動著睡僵的脖子,離開沙發。

“時間太晚了,”沈昭昭說,“沒想打電話吵你。”

他關掉電影。

“你不用管我,快去睡。”她看他眼裏有紅血絲。

現在是正常人要睡覺的時間,陪她熬著太傷神了。

沈策站到她面前:“不管你,我上鬧鐘幹什麽?”

他的手越過她頭頂,撳下開關。輪軸帶著厚重的窗簾走向兩端,像卷軸被展開,亮出了窗外遠處的淺水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