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千年燕歸還(第2/3頁)

“我以為你要出去。”她從下往上看他的臉,看到鼻梁的陰影。

“去哪?”

蘭桂坊。梁錦榮中午說過,今晚有許多他們的朋友在,想認識他們兄妹。

他的熱息,落到她的額頭上。

她心懸懸著。

想起在沈宅那夜,決勝局。他說:“過來,坐我身前。”說著將身子靠後,讓了前半個椅子給她坐。她玩得興起,靠到他懷裏,沈策的兩只手臂環過她的肩,緊握她的雙手,和她握著一個骰盅,搖出了最後的點數。

等骰盅揭開,點數出來,他開始分牌,忘了放她回到原來的座椅,他手臂的皮膚偶爾都會碰到她的耳朵、臉……

木格子窗隔開的光,月影憧憧,還有灰白的墻,陡然在腦海裏立體。

那夜,沈家恒雙手將全部籌碼推到兩人面前,還在笑著說,既然兩家早有結親的打算,不如將這娃娃親定下算了……後來他送骰子給自己,連沈家明都難得開沈策的玩笑,照澳門的法定結婚年齡,等三年再說。

不過,都是哥哥們的玩笑,少年們的口無遮攔。

沈昭昭以為他要說話,完全沒有。

他估摸是還困著,手搭在開關那裏的墻壁上,沒動,微微閉著眼睛,被窗簾最後全打開的哢噠一聲驚醒,睜了眼。

“下樓等我。”他低聲說了句。

沈策推開一扇門,裏頭是浴室,從鏡子裏看她還在:“我洗澡。”

沈昭昭被說得臉熱,轉頭下了樓。

身後傳出陣陣水聲,很清晰,一聽就是沒關浴室門,估計他還是太困了,忘了。

浴室門沒打開前,沈昭昭絕對沒想到那是幹什麽的,要不然早走了。

影音室竟然也有浴室,習慣真是奇怪。

沈策不常回來,對自家廚房也不熟悉。

冰箱裏是下午司機幫著買的各種食材,色彩豐富,在紅、紫紅、黃、淡黃、白、奶白、青裏,她認出了豆苗的濃綠。

他剛好指到這個。

沈昭昭意外驚喜:“你會做?我最愛吃這個。”

“酒香的?”

“好。”竟然真會。

他拿出豆苗:“看看還要吃什麽。”

她喜歡吃素,彎腰挑選,冰箱裏真是各種素菜都齊全,正對口味。

沈策離開廚房,再回來,拿了瓶五糧液,像專門問過誰,為這門菜事先備下的酒。難道問過媽媽?這是媽媽最喜歡用來炒豆苗的酒,因為她從小愛吃,媽媽試過幾種白酒,發現用這個炒出來最香。

沈策特地讓她去天台等著吃飯,沒多會兒,幾道菜全齊了,除了這道酒香豆苗全都是白灼或清炒。兩人在遊泳池旁,吹著風,她腳踩著拖鞋,一翹一翹地玩著,目光時不時要到他的身上。

“你朋友說,”她枕著自己的一只手臂,和他聊著,“你小時候住在江南?”

今天和她走得最近的是梁錦榮,當然話中的“朋友”是指得那位。

他沒說話,把酒杯遞過來,轉了半圈杯口。

沈昭昭心一跳,沒動。

“不喝酒?”

她點頭。

其實會喝,但第一晚單獨相處,還是收斂得好。

面前的男人低下頭,抿了小半口,緩緩喝下去:“我生下來被搶救,走了幾次鬼門關,醫生說很難活。爸媽舍不得,就找了個人過來看,說是塵緣薄,澳門的水土留不住我。”

“江南能留住你?”

他默認了。

“在江浙嗎?還是哪裏?”

“普陀山附近,一個小鎮子,”他看著酒杯,“住到三歲。”

普陀。

陌生的地方,她沒去過,聽同學提過一回。

沈昭昭繼續用腳指頭勾著拖鞋,在腳下的地面上輕打出一個個小拍子。一擡頭見他在看自己,對他笑了笑:“你接著說。”

“有什麽好多說的。”他是喝得盡興了,靠在藤椅裏,目光捉著她。

被自己哥哥盯著,盯到思緒漂浮,不得不去看遊泳池水的池水,像在賞景。

“我把這些拿下去吧?”她決定還是先走。

一定是酒香吃醉了人。

“有人會收。”他說。

“不是沒人嗎?這兩天?”她記得司機說過。

“物業會打掃。”

被剝奪了一個離開借口,她還有另外一個。

沈昭昭推開椅子,晃了晃手機:“媽說要給我打電話。她和你一樣,知道我有時差,特地等到現在。你慢慢坐。”

走出去兩步,她又停住,倒背著手轉身,對這個哥哥示好地說:“忘了說,真的很好吃。”

他點頭:“承蒙贊譽。”

這會兒倒像中午飯桌上的那些年輕男人,是天縱驕子,目下無塵的姿態。

沈昭昭對他擺擺手,又是示好地一笑。

回到房間,媽媽準時打來電話,問她和新哥哥相處如何,正好幫她把這故事講完。媽媽轉述了更詳細的父輩版本,帶到普陀山那邊後,見過兩位和尚,都是一樣的說辭,說沈策原本不該出生,所以命薄,在江南養大還有一線機會能活下去,因為那裏有東西能拴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