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Everyone·(第2/8頁)

於是,一夜之間,旅店的後院裏就被丟滿了臭雞蛋,爛白菜,還有一盆盆的屎尿——他的女兒用一場慷慨激昂的演講換回來的平安,只在幾個小時內就被破壞得一幹二凈。有姑娘選擇了離開,有姑娘遭到了暴力的對待,有姑娘被迫送往醫院流產,有姑娘不得不選擇回家,艾娃狼狽地帶著剩余的孩子及女孩們在大雨中逃往鄉下,才避免了事態演變至不可收場的地步。

而其他的慈善項目也未能避免,不是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而被中止,便是被人惡意破壞,下場並無二致。

威廉從來對人性沒有抱過任何希望,手握財權,他幾乎已經看遍了人性所能達到的卑劣極致。有時,他甚至認為,這或許就是自己為何會如此麻木冷漠的原因,但他仍然為英國人民在這件事上的表現而驚嘆——在艾娃新籌辦的另一所福利院被縱火燒毀後,報紙上刊登出了現場的照片,上面滿是一張張在焰光前欣喜若狂的臉。威廉甚至沒在中彩票的人身上看到過那麽發自內心的喜悅。而也正是著同一批人,欣喜若狂地在港口迎接著喬治·丘吉爾與溫斯頓·丘吉爾的歸來,高聲地喊著英雄,高聲地喊著萬歲,高聲喊著大不列顛帝國永垂不朽。

“這會燒毀公爵夫人虛偽的面具,讓她明白英國人憤怒的滋味。”報紙上公然對縱火的罪行這麽評論道。

威廉全然不明白那究竟是什麽意思。似乎這個國家自從知道康斯薇露女扮男裝以後,任何她幹下的事情都會被人們打上了假惺惺與恥辱的標簽——英國人不僅仇視著男裝的她,也痛恨著她的女性身份,連帶著痛恨著她以女性身份做下的一切:一個跨越了女性界限的女人甚至不配作為女人,更別說是男人,遣論帝國的榮光了。威廉猜測這就是他們的意思。

“Hallo——Hallo——?”

威廉立刻抓起了聽筒。“晚上好,想必接線員已經告訴您我是誰了吧。”他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坐直了身子,荷蘭語就跟電話另外一頭的男人一樣流利,“您真是一個難以聯系的人啊。”

他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另一邊的男人看不見他的臉,卻能從聲音中聽出他的微笑。

“我很抱歉要在這種時候打攪您,” 南非此刻的時間比英國還要更晚,威廉根本不在意,“同時我也不得不為另一件事道歉——讓這通電話從您的女兒家中轉接而來,恐怕使您受到了不小的驚嚇吧?您的女兒很好,我可以向您保證這一點。我只是希望能確保這段對話不會被打擾,也不會被任何人聽見,您是一個人嗎?”

威廉的眉毛輕微地一挑。

“您會為您女兒的電話有多麽容易取得而感到驚訝的,先生。我什麽力氣也沒費,有些人只是為了跟我見上一面,就甘願將這樣的情報奉到我的手裏。塞西爾·羅德斯已經死去,多的是想要取代南非無冕之王的繼位者,您不能怪人們懂得如何見風使舵,順勢而為。”

他靜靜地聽了幾秒。

“我並不想成為下一個塞西爾·羅德斯,先生。難道您從來不看報紙嗎?建議您明早看看,就能知道知道範德比爾特家族有多大能耐,也能知道我的野心可比區區塞西爾·羅德斯大多了。我相信您心中很清楚南非殖民地上如今有多少屬於範德比爾特家族的礦場在運營,清楚自從英國接手了南非殖民地以後,這一部分的收入對於殖民地而言有多麽的重要。”

聽筒另一頭的語氣稍稍軟化了一些。

“我想要什麽?我想要的,先生,與塞西爾·羅德斯想要的完全不同——他將南非當成了自己的踏腳石,貪婪地嘬飲著流淌在這大地上的黃金血液,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無冕之王的光環。但我,威廉·範德比爾特,不過是個小小的商人罷了,南非殖民地想要強盛富庶,而有什麽比強盛富庶更加適合一位商人未來的生意發展?”

他慢慢靠回了椅背上,拿起了雪茄。這已經不是第一通他打給南非的電話了,也不會是最後一通。威廉很清楚這幫人民委員會中的成員都是些什麽貨色,紮紮實實地擺在面前的利益與威脅才能使他們屈服,就像烈火與鋼水能讓最鋒利的刀刃融化。

“布爾人已經不是第一次成為英國人的附屬了,你們很清楚英國會怎麽對待自己的殖民地。你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我的女兒以喬治·丘吉爾這個名字換回的,想想如果英國政府否認了這個身份的合法性——恐怕《南非公約》還能否成立,是否要重新簽署,商議條款,都很難說了。

“同時,一旦公約重新簽署,範德比爾特家族能否繼續為南非殖民地帶來這樣豐厚的稅收,甚至能否繼續保住名下的資產,都不再是一件確定的事情。至少我們還分享著同一個祖先,先生,至少我們都來自於荷蘭,一旦英國接手了範德比爾特家的資產,接手了能決定南非殖民地經濟的命脈,您認為他們還會在乎布爾人,這個曾經被他們冷血地從自己殖民地上趕走的民族的死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