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Consuelo·(第2/4頁)

一定有更多像這樣的鬼魂,伊莎貝拉,一定有更多的秘密隨著他們的死去而無聲無息地消失,如果我們要帶著一個秘密逃出去的話,為什麽不帶著所有的秘密逃出去呢?康斯薇露開口了。我敢說,他們當中有許多就擠在這兒,激動地聽著劉易斯先生與我們的談話。也許我們的猜想是錯的,伊莎貝拉,也許只有你看到了他們,他們說話的聲音才能被旁人聽見。

就算是這樣,我要怎麽看見他們呢?伊莎貝拉說道,劉易斯先生還在等待著她們的回答。總不見得伊森口袋裏還揣著其他的報紙吧?

也許劉易斯先生可以向你描述他們的長相。還記得第七代馬爾堡公爵嗎?我們看到的只是他的畫像——美化過的畫像——卻仍然能夠看到他的鬼魂。

我沒有學過畫畫,康斯薇露。伊莎貝拉無可奈何地說道,劉易斯先生可以把別人的容貌描繪得天花亂墜,細致入微,但他能得到的只是一個長得像蛋頭先生的畫像而已,再說了,我們該去哪兒弄到紙張與筆?

那些寫下書信的人是怎麽得到他們的紙筆的,我們就去哪兒找。至於畫像——

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在知曉了她對埃爾文所具有的感情以後,有什麽改變了。仿佛是隨著她的思念一同與日俱增,又或者是因為她下定的決心而產生呼應——至少伊莎貝拉肯定會把這稱為愛的奇跡——她的靈體顏色越來越醇厚,從原本稀薄的珍珠灰色變回了最初的模樣,又從最初的模樣更上一步,像夜幕從天際逝去時的那一抹濃郁灰紫色,仍然泛著珍珠般的色澤,卻多了幾分實感。

這一路以來,每當伊莎貝拉倚靠著她,悄悄與她說著話的時候,她都幾乎可以感受到對方血肉的重量,對方沉重的呼吸如何吹拂著自己,對方的睫毛如何在自己臉頰旁揮動。似乎只要她想,就能撐起伊莎貝拉的腦袋,肩膀,就能像一個真正的女孩一樣坐在伊莎貝拉身旁,成為她永遠的依靠。

我來畫。

她輕聲說。

我來握著你的手畫。

於是,在燭光搖曳下,她輕輕扶著伊莎貝拉的手,在粗糙的紙張上描繪著眉毛,雙眼,幾十個鬼魂圍繞在她們身旁——她畫了上百張像,才找出了這麽多鬼魂留在這兒的可憐人。她可以感到他們緊張的視線全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密切注視著她的一筆一劃。現在他們都能看見她了,興許都以為範德比爾特家實際生了一對雙胞胎,卻不幸夭折了一個,才導致另一個能看見鬼魂,還與自己的姐妹相伴吧。伊莎貝拉和她從不談這件事,因此也沒有一個鬼魂敢於多問。

“也許眉毛要再低一點。”一個鬼魂嘟噥了一句。

“左邊稍微低一點。”另一個鬼魂補充道。

於是伊莎貝拉拿起了面包屑,擦了擦筆跡。面包來自於殘羹剩飯,手中握著的碳則來自於德弗裏斯辦公室的壁爐,現在去那兒打掃的是新來的戰俘,他們與溫斯頓聊得很來,因此也願意為他從垃圾堆裏順走一兩根燒得漆黑的木炭。

至於紙張——德弗裏斯的確對犯人們管得十分嚴苛,不留一絲漏洞。但其他的看守士兵可就沒有那麽嚴格了。比方說,每天在礦洞裏,都會有士兵記錄下每個犯人前往的礦洞,推進的深度,遭遇的問題,采集的礦物數量,等等。德弗裏斯規定士兵每次只能拿上一本記錄本,用完再來領取。然而在礦洞裏進出一次非常不方便,就會有士兵貪圖方便,找各種借口多領取本子,墨水,還有筆,如此就方便了犯人偷取。因為德弗裏斯疑心大,每天都會換不同的士兵下礦,因此一次丟了一兩件也不會引起士兵的疑心,只以為是前一個人帶走了。

“我還以為你們是從档案室裏偷的?”聽到劉易斯先生告訴她自己是怎麽拿到紙時,伊莎貝拉驚訝地反問道,“那個叫伊森的男孩告訴我們档案室裏總是失竊。”

“那只是德弗裏斯編造出來的借口而已。”劉易斯先生說道,“這樣他就有理由不讓犯人一直呆在档案室中工作,免得他們有機會發現有許多犯人的記錄根本就不在档案室中——甚至有許多人的都被篡改過。我就是因為發現了這一點,才被德弗裏斯以偷東西的緣由換到了下礦的隊伍裏,又被分派去了一條水浸的礦道,如他所願地摔死了。”

只有得到了老犯人的信任以後,才有可能從礦洞裏獲得大量的紙張來源。因此,伊莎貝拉一開始使用的幾張都來源於溫斯頓。卸貨區需要對每日送進監獄裏的物資做一個簡要的記錄,溫斯頓乘人不備,從記錄本上撕了幾張紙下來,讓伊森轉交伊莎貝拉。

伊森並不是很情願,劉易斯先生的鬼魂偷聽到他向派崔克抱怨這一點。自從那一次他與伊莎貝拉在餐廳說話被發現以後,德弗裏斯便盯得越來越緊,把伊森吃飯的時間與伊莎貝拉工作的時間全都錯開。為了要完成溫斯頓的請求,他就只能冒著風險留在餐廳。盡管他的確挺喜歡溫斯頓的為人,但言辭間卻還是頗有不想再繼續幫忙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