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Isabella·(第2/3頁)

至少,這是她在這間監獄的餐廳裏開始工作以後,得到的印象。

德弗裏斯的狡猾就在於他似乎精準地掌握了折磨之道,就在那剛好的一分骨癢肉痛的程度上不緊不慢地虐待著他手下的犯人們。這間監獄裏沒有任何時鐘,只有他一個人知道什麽時候士兵該離開,什麽時候礦工該回來,什麽時候大家該去吃飯。但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在固定的時間。至今為止,伊莎貝拉已經在餐廳工作了三個班次,然而她能肯定每次的時長都不一樣。從康斯薇露聽到的談話來看,這個現象同樣應用在這兒的每個人身上,有些礦工要工作許久,有些只在地下待了一會,就被帶回來了。

這就意味著,她不僅找不到任何的規律方便自己逃脫,光是要在這種不正常環境與作息下保持自己頭腦的理智,還有體力的充沛,就已經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了。不僅如此,在這種不規則的班次間,想要與溫斯頓同時出現在一個地方,也是一件困難的事,這還是她來到監獄以後,第一次發現溫斯頓也在自己的隔壁,之前幾次她回到牢房,隔壁都空無一人。

“我有事情想要告訴你。”她借著康斯薇露的口說道。

這兒的人並不信任他們。

康斯薇露偷聽到了他們的談話,他們已經知道了德弗裏斯給他們優待的事,又看見了溫斯頓與幾個看守他們的布爾士兵走得很近,因此便認為他們是德弗裏斯安插在他們當中的間諜,目的就是要找出他們——接下來就是康斯薇露與伊莎貝拉都聽不懂的部分了,也許那是某種暗號——“貯藏”的“礦石”。

有康斯薇露的幫助,她幾乎沒花多久時間就已經弄清了這間監獄的構造。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完美的牢籠,設計它的人將一切方方面面的漏洞都構想到了,而自然也成了他的幫兇——地面上的監獄能有許多逃走的方式,可地下的選擇就狹隘了許多。因此伊莎貝拉最終意識到,他們逃走的途徑只能有一個,那就是隨著運送礦物的礦車一同前往地面。

廚房就在裝卸礦石(大部分是金礦,有少部分伴生礦石)場地的上邊。這礦坑的地形十分險峻,只有少部分礦洞有軌道,其余的都必須依靠手推車這種原始的辦法來運送金礦,甚至有一部分的礦洞還需要把礦工吊下去,懸在半空中作業——光是聽康斯薇露的描述,都足以讓伊莎貝拉身上的雞皮疙瘩顆顆顯現——挖掘下來的礦石都會被送到場地上,礦工無權進入那兒,只能把手推車堆放在邊上,由士兵將它們裝到木制的礦車上。

無論何時,那兒都會有一個荷槍實彈的士兵看守著,應該是防止士兵見財起意,私下偷藏金子的。礦車裝載好了以後,地面上就會有人拉動連接礦車的繩子,將礦車從地底拉到地面上。軌道建在一個個棺材大小的隧道中,沿著一段很平緩的斜坡一路延伸到地面上。隧道只能容納礦車出入,成年人也能勉強擠進去,但是那樣爬動的速度就太慢了,一旦被發現,地面上的士兵將礦車裝滿石頭,猛地推下斜坡,就能活活將他們撞死。

康斯薇露斷定那礦車的大小足夠一個成年人蜷縮著躲在裏面。但這個計劃的實施不僅需要監獄守衛的配合,也需要來自內部犯人的配合。因此伊莎貝拉在開始工作的第一天,就企圖與那些跟自己一同工作的犯人們建立友好的關系,然而無一例外地遭受了冷漠對待,直到吃飯時康斯薇露偷聽了他們的談話,伊莎貝拉才明白過來理由。

但那不是康斯薇露唯一發現的事情。從談話中,她意識到有許多囚犯都是受過良好教育,甚至是出生於有權有勢的家庭的人。他們有的是布爾人,有的是英國人,有的是英布混血,有的是歐洲移民,但他們都會使用法語相互溝通——除了法國,無論在這個世界上的哪個角落,會說法語都是一種身份的象征。在這漆黑,肮臟,渾濁的地獄裏,除了最新到來的一批戰俘以外,就聚集了幾百個這樣的人,他們低聲向彼此敘述著自己每天的遭遇,被分配去的礦洞,挖到的金子數量,也許是擔心士兵也能聽懂法語,他們還發明了好些暗號,像“貯藏”,“礦物”就是其中一個,還有更多的這樣含義不明的詞語夾雜在他們的談話中,為他們建起了一堵無形的墻,隔離開了一切他們不信任的人。

像這樣的人即便犯了罪,也不太可能被送入這樣環境惡劣的監獄中,他們的家人會極力打點,不管用錢用權。這就是為什麽伊莎貝拉會懷疑這座監獄在明面上呈現的是一種完全不同的樣貌。

聽到康斯薇露說到這兒,一直沉默不言的溫斯頓補充了一句。

“德弗裏斯說了,這座監獄裏多得是能讀書寫字的人,也許他指的就是這一點。我想你是對的,塞西爾羅德斯說不定把這兒偽裝成了一個卡托加——俄羅斯帝國會把許多政治犯送到西伯利亞勞作。表面上看來,似乎比直接進監獄要來得好,實際上卻要痛苦得多,是政治家慣有的折磨自己的對手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