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Charlotte·(第3/4頁)

於是,在接下來的一個星期當中,這就是他們三個一直在忙碌的事情。安娜成功綁來了領事辦公室負責人以後,馬克西米利安便以他的形象出現在了人前。他先是前往了比勒陀利亞的醫院,穆勒少校以及德國大使的屍體就停放在那兒,等待外交手續完成以後再運回德國。沒人想著要對他們進行驗屍,因為死因實在是十分明了,一個是割喉失血而死,一個是中彈而亡。

但是借著負責人的名義,馬克西米利安還是要求德蘭士瓦共和國找來一名法醫(比勒陀利亞城內的兩名法醫由於具有解剖學的相關知識,早就被征用為軍醫,一同上戰場去了,他們可以為士兵施行截肢一類的手術)進行驗屍工作。一位從法國前來的志願者醫生自告奮勇地擔任了這個角色,不用說,剛打開穆勒少校的衣服,醫生就立刻發現了對方的偽裝。他很小心地去除了屍體上的化妝,還原了穆勒少校的本來面貌,並將報道送到了領事辦公室——那正是馬克西米利安想要得到的結果,穆勒少校作為阿貝泰隆第三分部的負責人,需要經常在內閣拋頭露面,不少大臣都知道他的模樣,也大概了解他做的是什麽工作。

從被綁來的負責人口中,他們已經知道了公爵夫人及溫斯頓被關押在哪——一間專門負責用來招待秘密來訪的外賓的酒店,那是一棟非常低調的米黃色建築,隱藏在富人區的一條小巷中。德國領事辦公室負責人只去過一次,他知道那地方的名字與那棟酒店的大致模樣,卻不記得當日馬車是走了哪幾條路才抵達了那兒。這可憐的人對自己即將遭受的命運一無所知,還以為積極配合就能換回自己的性命無虞,因此有問必答。生怕自己說得不夠詳細,他還花了一幅建築草圖給夏綠蒂看。

拿著那張圖紙,夏綠蒂花了好幾天的時間,從早到晚,走遍了大半個城市,才終於發現了它的具體方位。那棟酒店只有兩層,被德蘭士瓦共和國派出的人嚴密地把守著,就連安娜也沒有把握能夠完全不被發現地潛入進去,就更別說將兩個大活人帶走了。

於是,這個計劃的目的,就只好從原本的“救出公爵夫人與溫斯頓”轉變為了“拿到公爵夫人手上的公約草稿書,並送達英國。”那些馬克西米利安收集到的證據還要一個多星期,才能抵達德國。如果不能在那之前就把公爵夫人與溫斯頓救出來,能把公約草稿送到英國政府的手裏,也是有用的。馬克西米利安企圖把這其中涉及的復雜國際政治博弈解釋給她聽,有些她能理解,但有些部分還是超出了她的極限。不過,她至少明白了兩點——這麽做能終結這場害死了她父母的戰爭,也能讓公爵夫人及溫斯頓得以釋放,在她看來就足夠了。

由於酒店附近的人手實在是太多,馬克西米利安從一開始就沒有考慮過潛入,而是以德國領事辦公室負責人的名義,向庫爾松勛爵發起了外交請求,打著調查證詞的旗號,他要求與公爵夫人與溫斯頓進行一場短暫的會面。這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要求,卻被庫爾松勛爵駁回了兩次。

潛入最終還是成為了他們唯一的選擇。

那是夏綠蒂第一次,也許也是最後一次看到馬克西米利安與安娜的合作。她找不出別的形容詞來描述自己看到的情形,除了那就像是在看兩個技藝精湛的殺手在跳沒有伴奏的天鵝湖一般,優雅,默契,無聲,而又有力。他們從未一起行動過,卻偏偏能夠彼此明白對方在做些什麽,能夠借助簡單的手勢與眼神溝通著,就仿佛他們的本能是共通的——只要自己會這麽做,那麽另一個人也該會這麽做。因此他們就像一個人分成了兩片陰影般迅捷地移動著,既是彼此的耳朵,也是彼此的眼睛。夏綠蒂總是以為像他們這樣的殺手單獨行動會更加強大,但似乎在馬克西米利安與安娜身上並非如此。

為了不引起更大的風波,如果絕對無法避開某個警衛,他們也只會選擇讓他昏迷,而非殺死。不過,他們不得不在這次行動中帶上夏綠蒂,因為只有她才瘦小得能鉆入煙囪之中,替他們打開窗戶的栓鎖。

這是一個無月之夜,馬克西米利安把她從背上抱下,系好了繩子,就如同在德國領事辦公室一般悄無聲息地將她放了下去。一寸一寸地穿過嗆人的煤灰,夏綠蒂只能通過自己的衣角,瞥見長長的管道下透出的一絲溫暖的光芒。溫斯頓和公爵夫人想必還沒入睡,他們見到自己會有什麽反應呢,該是會很驚喜吧?溫斯頓一定不會相信分開的這段時間她學會的那些技巧——

只除了,在房間中的,並不是溫斯頓與公爵夫人,而是兩個她全然不認識的年輕人。他們發出了淒厲的恐懼尖叫,連滾帶爬地從沙發上跌下,躲到了靠背的後面,顯然不知道自己面前壁爐裏爬出了一個怎樣渾身漆黑的怪物——這個壁爐與大使館的不同,它被使用過卻從未被清理過,因此夏綠蒂此時看起來就像一個煤塊組成的瘦小人形。她也被這兩個人的反應嚇了一跳,但她還記得自己的職責——她跑過去,打開了窗戶的栓鎖,眨眼間,安娜就優雅而無聲地從屋檐上懸掛下來,落入了房間之中。那兩個年輕人冒出頭來看了一眼,嚇得又縮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