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Albert·(第2/3頁)

“那好吧,阿爾伯特。”溫斯頓攤開了沒拿著手杖的那只手,做了一個無奈的手勢,嘆了一口氣,“如果你是這樣想的話——”

沉默在這兩人之間又延續了幾分鐘。

“我想,我適才似乎在人群裏看見了你的管家,愛德華。”冷不防地,溫斯頓又開口了,“他比起上次我見到他的時候胖了不少,越來越像一只過度發胖的老禿鷲了,因此我也不敢說我看到的就一定是他——”

“愛德華也來了?”阿爾伯特有些驚訝地反問道,盡管愛德華的確是那個今天一大早就向他通報了公爵夫人的“計劃”的那個人,但他沒料到自己的那墨守成規的管家竟然會對公爵夫人大膽而新奇的做法感興趣到了會拋下自己在宮殿中的職務,跑來教堂旁聽的地步,“如果是這樣的話,恐怕他的動機並不怎麽高尚。”要來看公爵夫人出醜,想必是,阿爾伯特心想。

“那麽,愛德華該失望了。”溫斯頓笑了笑,理了理自己制服上的穗子。阿爾伯特還真沒見過哪個軍校的學生放假了便直接穿著自己的一身制服大搖大擺地從學校裏走了出去,當他在教堂門口遇見自己的堂弟時,差點還以為他是從牛津郡義勇騎兵隊裏跑出來的某個軍官。不過,溫斯頓對此的解釋是他手頭已經沒有余錢為自己定做幾套日常的西裝了,他的母親為他寄去的生活費——不出意外地——全被他花費在了馬球上,“那麽你的動機呢,阿爾伯特?是專門過去支持你的妻子,還是也抱著與愛德華一樣的心思?讓我想想,大約哪個也不是,你只是想看看公爵夫人會如何處理這一危機——興許還覺得自己能在關鍵時刻如同一個英雄般救場吧,堂兄?”

溫斯頓戲謔地看著他,被說破心事的阿爾伯特有些惱怒,但很快又被幾分好笑沖淡了,“還是一如既往的敏銳,溫斯頓。”阿爾伯特輕聲笑了笑,說道,同時又不禁感到了幾分惋惜。若不是他的這個堂弟腦子裏就只有馬球與打仗,一心只想在戰場上為自己廝殺出名聲與地位,自己也不必狼狽到了要向公爵夫人求助的地步——以溫斯頓的聰慧及領導才能,更不用說他那遠超自己的天才般的洞察力,該會是自己在政治上多麽強力的幫手啊。

“任你怎麽誇獎,堂兄,”看穿了阿爾伯特此刻的心事,溫斯頓促狹地向他擠了擠眼,說道,“我對窩在一間小房間裏和一群老頭子玩勾心鬥角的政治遊戲一點興趣都沒有,我的志向在那遙遠的戰場上——真可惜1856年後英國就再也沒有與白人軍隊交戰過——”

“溫斯頓!”

“行,換個說法,大不列顛保持了幾十年難得的和平,除了偶爾在海外與深色皮膚的人種產生些微摩擦,不過不要緊,她永遠都是在上面的那一個——”

“看在老天的份上——”

“好,好,我閉嘴。”溫斯頓泄憤一般地將路上的一顆小石子奮力用手杖擊向遠方,忿忿地說道,“你以前不是這樣的,阿爾伯特,想不到我在自己的堂兄面前也不能暢所欲言——也罷,我可以將幾個最好的玩笑留給公爵夫人——她聽上去似乎是個有足夠幽默感的人,知道如何欣賞我的言論。”

的確,公爵夫人會欣賞的。

或許因為她是美國人的緣故,他的妻子從未像他這般被這個頭銜所制約,就連親自跑去為村民解答他們的疑惑這件事,也不會因為自持身份而做不出。站在教堂中央向村民侃侃而談的那個她與曼切斯特公爵遺孀夫人晚宴上大談殖民戰爭壞處的那個康斯薇露·範德比爾特不同——

她沒忘記自己是公爵夫人,然而,同時,她也沒忘記那個會在晚宴上發表驚世駭俗言論的自己。

而阿爾伯特,當他時刻謹記自己是馬爾堡公爵的分秒中,已經不知什麽時候悄然忘記了那個會與溫斯頓一同開著下三濫的粗俗玩笑,躲在布倫海姆宮花園的樹叢裏放聲大笑的少年——那個少年原本有機會像艾略特·康普頓那般無憂無慮,肆意妄為地長大,然而命運在那個雨夜拐了個彎,於是他從此失去人生中所有可能的選擇。

“我很抱歉,溫斯頓,你當然可以在我面前暢所欲言。”阿爾伯特喃喃地說道。

溫斯頓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你還好嗎,堂兄,有什麽事正在困擾你嗎?”

“貝爾福勛爵告訴我,我在保守黨內有一個想置我於死地的仇敵,”阿爾伯特苦笑了一下,雖然溫斯頓不見得能在這件事上幫上什麽忙,但有個人傾訴總是好的——比起公爵夫人,溫斯頓更能理解他目前所處的狀況,也更能體會他的感受,“正是這個仇敵害得我失去了原本屬於我的職位,倘若我不能在發表初次演講前挽回這一頹勢,堂弟,那麽我就再也沒有政治前途可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