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殿下(第4/5頁)

即便經年未見,可是這樣近乎超脫想象的美麗,此生不會再有第二人。耿笛至今深刻地記著他第一次見慕容檐的情形,那是在明武帝除夕年宴上,眾王孫公子、文官武將都要出席,耿笛也受邀在列。東宮的禮樂鐘鼓奏響時,同僚悄悄碰了碰耿笛衣袖,遠遠沖著人群指了一下:“那位便是瑯琊王。”

耿笛擡頭,看到了人群中的那位天之驕子。慕容檐那時才十二歲,骨架尚未長開,頎長挺拔,精致的雌雄莫辯。習武之人對長得好看的男子多少都有偏見,可是耿笛看到慕容檐,良久都說不出話來。

瑯琊王美姿容,世人皆知。然而當他們看到慕容檐時就會知道,美麗的皮囊在他面前只是陪襯,那種漫不經心的殺氣,危險又美麗的氣場,才是慕容檐真正致命之處。

後來東宮的事情傳來,耿笛深深嘆息。他一度以為,瑯琊王已經死了,東宮之案平反只是眾人一廂情願的想法。天底下哪有救世主。

誰知道,竟然真的有呢。

耿笛老淚縱橫,一只手扶在耿笛的胳膊上,穩穩地將他扶起來:“將軍請起。”

耿笛隨著慕容檐的力道站起身,他垂眸看慕容檐的手,心裏不無吃驚。耿笛戎馬一生,幾乎一輩子都在軍營裏生活,什麽是真材實料什麽是花架子他再清楚不過,簡簡單單一個扶人的動作,耿笛很明顯感受到慕容檐驚人的腕力,以及胳膊上流暢有力的肌肉。

不知不覺耿笛心裏的忌憚又上一層,隱姓埋名五年,慕容檐非但在天羅地網中活了下來,還無聲無息地發展出自己的勢力,連武藝都沒有松懈。耿笛自問就是巔峰時期的自己也做不到如此,而慕容檐才十七歲,就已經有這樣的心性手腕。

明武帝說的沒錯,小皇孫瑯琊王最肖先祖,更甚者,超於他的祖輩們。

何廣費盡口舌都沒能打動耿笛,慕容檐只是說了兩句話,扶了耿笛一下,耿笛就已經心潮澎湃,激動的眼神發光。兩人相對坐下後,耿笛擦幹眼淚,自哂笑道:“老夫失態,讓瑯琊王見笑了。”

“無妨。”慕容檐淡淡說,“耿將軍一生保家衛國,苦守邊關,乃是不二功臣,結果卻被奸人陷害。是慕容一族對不起將軍。”

“殿下這是說什麽話。”耿笛連忙擺手推辭,“承蒙明武陛下不棄,將潼關等地托付給老夫。能為先皇效力,乃是我耿家一門兒郎的榮幸。”

慕容檐注意到,耿笛巧妙地換了個說法,他說的是“為先皇效力”。慕容檐笑了笑,應道:“將軍客氣,耿家滿門的貢獻我們都看在眼裏,將軍盡可放心。”

耿笛也笑,隨後問起慕容檐這幾年的經歷,兩人一來一回俱是暗話,每句話中都藏著許多機鋒。說到最後,耿笛眼含熱淚,感嘆道:“殿下小小年紀便有這等胸襟見識,老夫自愧弗如。太子和太子妃殿下在天有靈,終於能瞑目了。”

何廣一直站在旁邊聽著,聽到這裏,他眼神動了動,開口道:“公子成材固然是太子之所望,然,東宮和殿下身上的冤名亦是太子畢生所憾。不將這些汙名洗刷幹凈,太子九泉之下如何能安心?”

談話終於進入正題,慕容檐真身出來相見,耿笛追憶了半天先帝時期的事情,總不能是真的在敘舊。太子被老師誣陷有謀逆之心,百口莫辯之下自刎以證清白,整個東宮除了慕容檐,無一幸免。而東宮血案的元兇如今卻高坐金鑾殿,肆意行樂。想要為廢太子平反,還能怎麽平?

在座幾人對此都心知肚明,耿笛方才對另投陣營拒之千裏,可是如果幕後人是慕容檐,那情形就完全不一樣了。耿笛見到慕容檐的那一瞬間決心就動搖了一半,現在近距離聽慕容檐談吐說話,觀慕容檐舉止行為,耿笛剩下的那一半堅持也消弭於無形。耿笛固然想當一名忠臣良將,在史書上留一個好名聲,所以皇帝猜忌時他慨然赴死。然而耿笛能死第一次,卻無論如何都不想再試第二次。人死過一次才知活著的可貴,何況,死在那些個小人手裏,也太憋屈了。

耿笛片刻之間就算了一筆明賬,他死裏逃生,即使回去繼續效忠當今皇帝,皇帝也未必信他,到時候還會連累耿氏一大家子。相反,跟著慕容檐,能大展手腳,不必受奸佞小人的氣,慕容檐本人亦是一個值得追隨的明主。最重要的是,耿笛十分懷疑,他如果不答應,恐怕今日就走不出這扇門了吧。

雙方都在不斷博弈,現在何廣捅破了最後那層窗戶紙,耿笛也拿定了最後的決心。他站起身,對著慕容檐三跪三起,這是臣子拜見君王最正式的禮儀:“臣耿笛感於殿下高義,代表耿氏一族兒郎,願追隨殿下身側,為殿下效犬馬之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