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殿下(第2/5頁)

耿笛擺手,說道:“何公恐怕謙虛了。你們能從禁衛軍的手裏救下我,還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將七郎和我小兒媳從鄴城接出來,手段可見一斑。老夫一介武人,怎麽敢當何公親自迎接?”

何廣聽出來耿笛似乎誤會了什麽,他笑容不變,說:“老將軍這樣認同我們是我等之幸,不過,老將軍,我並非主宰。我們主公另有其人。”

“哦?”耿笛意外了,他見何廣身材消瘦,卻自有一股勝券在握的氣場,他便以為眼前這人就是此次行動的頭領。沒想到,何廣竟然還不是主公?耿笛好奇了,問:“何公足智多謀,風度傾人,竟然還不是主公。能讓何公甘心追隨的人,不知該有何等風儀?”

何廣笑而不語,他轉了個話題,臉上的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老將軍是聰明人,想來如今不必何某多說,老將軍已經猜得差不多了。既然如此,何某也不和老將軍兜圈子,不妨直說了罷。老將軍對如今天下形勢怎麽看?”

耿笛臉色也沉下來,他眼神蒼老但並不渾濁,如年老的鷹隼般,即便羽毛盡數脫落也不減其銳利:“我朝立國多年,下和南廷隔江而治,西和北周針鋒對峙。我等不過一介武夫,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哪裏知道天下的形勢?聖上接下來打算做什麽,天下的形勢就如何發展。”

何廣笑容更加溫和儒雅:“皇帝親信奸佞,無故猜忌耿老將軍,幾度將老將軍下獄不說,還差點害死將軍。都到如此地步,老將軍還是不肯另棲其主?”

耿笛良久不說話,過了一會,他目露感慨,嘆道:“老夫一輩子打打殺殺,曾以為我最好的歸宿便是死在戰場上,死後能落個棺冢便是大幸。如今能再看到我年幼的孫兒已經是意外之喜,老夫感謝你們主人的心,可是,大丈夫一生但求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地。你們主人想做的事,老夫不能答應。”

何廣暗暗皺起眉,他們費了大功夫才將耿笛營救出來,就是看中了耿笛在西南邊境的影響力。早就知道耿笛固執又愚忠,但是何廣沒想到他竟然這樣難搞。如果耿笛不配合,那他們的起兵威脅很大,兵力也不足以抗衡駐守潼關的耿家軍。

慕容檐離開兗州後,馬上和軍中人接頭,悄悄回到慕容氏的起家之地,懷朔鎮。懷朔是六鎮之一,北疆六鎮曾是前朝最重要的軍事力量,鼎盛時王孫貴族、鮮卑權貴以及世家肱骨之才全都爭相來六鎮服役,朝中軍中一大半實權之臣都是提拔自六鎮。

六鎮本就民風剽悍,自那時起發展成純粹的軍鎮,城中沒有民,家家戶戶都是軍戶,無論男女老少都習武練射。後來前朝遷都,一部分鮮卑貴族留在六鎮,另一部分跟著前朝遷去洛陽。後來這部分遷都的貴族趁著改革攫取權力,成了既得利益者,反而是留在邊關、鎮守家園的傳統鮮卑貴族被邊緣化。之後六鎮的權力被一收再收,六鎮軍戶經濟困頓,政治話語權流失,忍到最後忍無可忍,爆發了六鎮之亂。

前朝遷往南邊後沉迷享樂禮佛,軍隊怎麽可能打得過以騎兵立足的六鎮軍,前朝皇室費盡全部力氣鎮壓了六鎮起義,但是也耗盡了自己的氣數,反而在平亂過程中培養起一大批軍閥權臣。比如如今的北齊慕容家,便是出身懷朔鎮,最後被前朝招降,再比如慕容家的死對頭北周賀蘭氏,也是出自同屬六鎮之一的武川鎮。

前朝雖然鎮壓了六鎮之亂,可是也最終亡於六鎮之人的手中。慕容和賀蘭兩個家族取而代之,步入興盛,然而六鎮卻無可避免地日漸衰落。再加上朝中尹軼琨弄權,許多傳統鮮卑家族被接連排擠,這些人私底下已經不滿許久。何況還有一點,如今皇帝是明武帝第二子,一直都不是作為繼承人被培養的,真正出面和眾家族年輕子弟交際的乃是前太子。東宮之變爆發後,一朝天子一朝臣,常山王寵幸尹軼琨這等親信,原本的軍閥家族的地位越發尷尬。所以於公於私,不管出於私人情感還是前途考量,鮮卑族中暗地支持慕容檐的人都不少。當初慕容檐能在常山王的天羅地網中離開京城,這些人出力不小。

如今西南小股騷亂不斷,周軍也在邊境虎視眈眈,皇帝疲於鎮壓叛亂,無力關心其他,這是最好的擴張勢力的時期。而懷朔等地地處偏遠,當地家族急需立功機會,還戰力儲備一流,簡直就是天賜的根據地。慕容檐回歸軍中,第一站便是懷朔。明面上慕容檐只是一個年輕的新入伍的軍將,可是有根基的家族都知道,這位究竟是何人。

慕容檐帶著面具出入懷朔軍營,許多人心知肚明,但是一點點風聲都沒有流露到城外。這也是軍鎮的好處之一,家家戶戶都習武,多年來彼此知根知底,臉生的外人根本探不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