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第4/5頁)

李明理過來時,是特意多帶了一匹馬的,原本打算尋了她之後,好兩人一並去翠微宮。

只是他這個時候看著眼前的明珠,卻不知為何只覺著心內沉沉的,重若千鈞一般,竟是再無心力多留一刻似的,因此便只是低頭道:“帶了,你下了皇覺庵山門口便能瞧見,府裏的馬,你也認得。”

“既是這樣,我也不耽擱。”蘇明珠說的格外幹脆,又叮囑一句:“二哥你身子不好,先去前頭廟裏歇上一陣,我騎了你的馬去,之後就叫人回府趕馬車來接你!”

李明理牽了牽嘴角,便又強撐著露出了與素日一般的笑意來,還未來得及再開口,便看見一身明珠拎了袍角,風一般的一步步的消失了他的眼前。

等得明珠走後,李明理又愣愣在原地站了半晌。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他想到了大將軍臨去前的叮囑,告訴自個一旦謀算不成,明珠明朗兩個的離京之事,還需他提早準備,方才又低頭咳了幾聲,緩緩動步,慢慢的重新回了皇覺庵山門下。

他騎來的馬果然還在山下系著,多帶的那一匹卻是不見了,問過了知客的姑子後,只說是河清法師騎去,已走了快到一個時辰。

聽了這話,李明理只是默默點頭,在這炎炎夏日裏,神色卻冷清的寒冬裏的薄陽一般,輕薄且無力。

皇覺庵到底是在山上,往來不易,今日這日子不年不節,又是臨近正午,暑熱炎炎,回去的一路上都空空蕩蕩,耳邊除了一陣陣的鳥叫蟬鳴之外,便再無其它。

李明理騎馬行至半路,才忽的瞧見了一架擋在半路上的馬車,一眼瞧去,像是出了什麽事故,拉車的白馬跪在地上,車外立著三五個人,都有些焦急一般。

事不關己,加之李明理此刻也的確沒有多管閑事的興致,因此見狀便並不細瞧,只是下了馬,便打算從一旁繞過。

只是才剛剛經過馬車時,一旁卻忽的傳來了一道有幾分熟悉的女聲:“李世兄?”

李明理聞言回頭,說話的是一個身著蜜合薄衫,素色百褶裙,在燕尾紮了鵝黃絨花的大家小姐,此刻正拿團扇遮在頭上,不知立了多久,面頰嫣紅,額上都已熱出了一層細細的汗珠。

雖只見過一回,但李明理的記性一向好,見狀便也立即認了出來,也拱手回了一句:“方姑娘。”

卻正是曾經在皇覺庵裏見過的方蕙心無疑。

兩人停下說了幾句,便也知道了方蕙心這是奉了太後懿旨才山上送東西傳話,剛打算回去,不巧,拉車的馬兒卻不知道怎的折了腿,便停在了半路。

“原來如此。”李明理低頭看了看那躺在地上哀鳴的白馬,顯然是不大成了的,想了想,便將自己牽著的馬交到了與方蕙心一道的馬夫手上:“解了籠頭,用我這馬拉回去就是了。”

方蕙心聞言一愣,連忙開口道:“李世兄也未帶隨從,沒了馬,李世兄要如何下山。”

李明理垂了眼眸,神色淡淡:“走回去就是了。”

方蕙心擡頭看了看正午的日頭:“正熱的時候,這一路連個樹蔭也無,這如何使得?”

“算不得什麽。”李明理不欲多談的搖搖頭,便要邁步離去。

“李世兄且慢。”方蕙心卻又叫了一聲,上前一步,聲音溫溫婉婉:“世兄這般出手相助,已要多謝,如何能勞煩您這般走下去?若不然,李世兄且稍待片刻,待得車馬換好,世兄也一並乘車,等下了山,便可尋著人了。”

若是尋常時候,李明理自然會按著禮儀,好好客套一番,但今日受了方才和明珠的一番話影響,他這會兒卻多少露出了些刻薄之態,徑直道:“孤男寡女,這話傳了出去,方姑娘不怕有損閨名?”

方蕙心原本正打算告罪,說車內逼仄,只是要委屈師兄在坐在車轅上,誰知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聽了這話。

聞言之後,向來溫柔有禮的人,面色卻忽的一變。

她擡起頭來,分明還是那般溫柔怯弱的五官面目,但只是換了一副神情,卻是一瞬間便露出了幾分不可侵犯的凜然之態:

“聖人有言,惡言不入於耳,無非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清者自清罷了。我邀您同乘,是因與河清法師一見如故,以友相交,才認您一句世兄,以正禮待之!您說這話,是單單看輕了我一介女子,還是看輕了蘇家為國盡忠的教養名聲?”

聽著這一番訓斥,李明理勉力支撐的平靜面色像是被什麽戳破了一般,猛地一窒。

但方蕙心卻還未完,說罷之後,便轉身退了幾步,聲音仍舊弱柳扶風似的柔婉,但卻又柔韌堅決的絲毫不讓:“將套子卸了,將馬還回這位公子。”

李明理聞言便又是一滯,張張口,正打算解釋什麽,方蕙心卻是當真只如一位端方守禮的大家閨秀一般,退到了侍女嬤嬤身後,舉了扇子遮了臉,當真是看都不再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