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孤傲

隔了幾日,方采采的帖子遞到了沈府,內容無他,無非是說她二哥做東,請沈辭柔以及當日一起的那位郎君去城外的莊子上吃頓便飯,一表感激之情。沈辭柔想想也沒推辭,只托人去了封信問無憂,無憂的回信清清淡淡地一行字,也就是答應了。

方采采差了馬車來接人,沈辭柔和無憂一同進飯廳時先看見的是方采采,再看見的是她邊上一位年輕郎君。

原本坐著的郎君一看兩人來了,立即起身,朝著兩人深深行了一禮:“在下名為方延,字遲之,多謝二位襄助。”

無憂從來都不嫌別人在自己面前行的禮大,沈辭柔卻有些微微的不適,立即福身回禮:“沈家大娘,沈辭柔。”

“采采先前已和我說了。”方延溫和地笑笑,往她邊上看看,“這位郎君可否告知在下姓名?”

“教坊之人,不便相告。”無憂噙著疏離的笑搖頭,再向方延微微頷首算是還禮。

方延面上露出些許驚訝,隨即浮上點笑掩飾過去:“郎君學的是什麽?”

“師從教坊學琴。”

“二位請落座。”方延伸手示意,等沈辭柔和無憂坐下,才細細地解釋,“這莊子暫歸在下管,也沒什麽拿得出手的東西,只有些自種自養的東西罷了。做飯的也並非排得上名號的大廚,偶爾有些奇異的想法,在下嘗過以後覺得尚可,這才上桌。還請二位試試。”

方采采拍了兩下手,立即有一隊侍女進來送菜,各色菜肴滿滿地放了一桌,除了宴請時常見的菜,還有些新切的瓜果。

方采采笑眯眯地說:“那我們開始吃吧。這裏只有我們,不用拘束,兩位想吃什麽還可以再添。”

沈辭柔看著滿滿一桌菜,往左看看是整只的烤羊腿,邊上還配著用以片肉的銀制小刀;往右看看是活生生烤制的蝦炙,哪兒還敢添什麽,連忙搖頭:“不必了,這樣就夠啦。”

頂著方采采和方延期待的目光,沈辭柔硬著頭皮提筷夾了一筷蝦炙,還沒放進嘴裏,方延先提起酒壺緩緩地在兩只杯裏注了七分滿,其中一杯推給沈辭柔。

方延拿起酒杯:“敬沈娘子一杯。”

沈辭柔只能放下筷子,心裏暗罵這敬來敬去的規矩,面上卻含著笑,拿起杯子示意一下,借著大袖的遮掩喝下去。

方延又如法炮制,將杯子遞給無憂:“也敬郎君一杯。”

無憂卻沒接杯子,只輕輕搖搖頭:“我在外不能喝酒。”

方延一愣,倒也沒多說什麽,只飲盡了自己杯中的酒:“這倒是在下思慮不周,郎君見諒。”

方采采適時替沈辭柔夾了一筷子鵝脯:“不一定非要喝酒嘛,吃菜就好。娘子嘗嘗,這個鵝脯是用鹽水腌的,和甜鹹口的不一樣。”

沈辭柔笑笑,給面子地夾起鵝脯。

這頓飯就算是開始了。食不言寢不語,吃飯時不能開口說話,沈辭柔的娛樂活動只剩下偷偷觀察無憂,然後發現無憂吃得真的很沒有意思。

無憂的筷子只落在面前的那些菜上,恪守著規矩,稍遠一些需要伸手的他就不會伸筷子,即使是面前的那些,每道也不會夾超過三次。偏偏在他面前的大多是些清炒或者燉煮的素菜,葷菜倒也擺了幾道,但整只的烤羊腿和未拆骨的肘子吃起來不好看,他也沒動。

沈辭柔越想越愁,幹脆放下筷子問方采采:“我有點想嘗嘗羊腿,這是要自己動手,還是讓人來片?”

“整只羊腿取的就是個自己動手的野趣,叫人來片就沒意思了。”方延執起小刀,攏著袖子在羊腿上片了一片略帶些油脂的肉,刀尖在沈辭柔碗側一滑,烤出香氣的羊肉就滑進了碗裏。

他放下刀,施施然坐回去,“娘子請用。”

沈辭柔本想借機給無憂片些羊肉吃,看到方延這一套行雲流水的操作,整個人都僵了,只能埋頭小口咬著碗裏的羊肉,偷眼看了看無憂。

無憂還拿著筷子,但早就不夾菜了,只沉默地坐著。他看見了剛才方延給沈辭柔片肉的舉動,驀地垂下眼簾,神色淡淡的。

方采采倒是發覺了,眼珠轉了轉,含笑問無憂:“郎君要試試烤羊腿嗎?我倒想讓郎君試試,到了這裏不吃這道菜,總有點虧呢。”

無憂仍微微低著頭,婉言謝絕。

方采采扁了扁嘴,拿到手的刀也只能放下。方延還想說什麽,看看無憂的樣子也就不說了。

一頓飯吃得各懷心思,方延詢問過後傳人進來撤了桌上的菜,又端上來些新鮮瓜果,還有幾碟子糖糕。

糖糕看著和尋常的也沒有什麽不同,糯米粳米混在一起,碾成細粉後蒸出來,只是外邊由滾一層糖粉變成了澆幾道蜂蜜,甜香更明顯一些。

“莊子上有蜂農,時下正是能采蜜的時節,也是新蜜,做了些米糕。”方延解釋,“略有些甜,配著茶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