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橫禍

雖則葉遠思說的話有點玄乎,沈辭柔為了自己小命著想還是乖乖在沈府拘了幾天。轉眼就到了月中旬,沈辭柔旁敲側擊地打聽了一下,聽說長安城裏還是風平浪靜,她終於憋不住了。

入夏後沈辭柔就只穿清涼寬松的襦裙,提著裙子在東市晃了一圈,本著撞運氣的心態去近水樓逛逛,居然真的撞上了無憂。

無憂也換了夏衣,穿了身圓領袍,領口疊成翻領,革帶勒出勁瘦的腰身,懷裏倒還是抱了把七弦琴。

沈辭柔湊過去看了看琴,擡頭問無憂:“我瞧著這琴不像是先前送去霍樂師那兒修的那架?”

“那架琴早就取回來了,放在家裏,不敢隨便拿出來用。”無憂大方地讓沈辭柔查看懷裏的琴,“這架我也用了有些年,習慣了。”

沈辭柔點點頭:“那你現在是要去彈琴,還是彈完了?”

“是演奏完了。”

沈辭柔敲了敲手腕:“接下來還有事嗎?”

無憂搖搖頭:“應當沒有。”

“那我給你找個事兒做。”沈辭柔一拉無憂的袖口,“陪我逛東市!”

沈辭柔遇見無憂時午時已經過了大半,東市的食攤上沈辭柔什麽東西都想嘗嘗,和無憂在一起又格外沒有時間觀念,逛著逛著就連申時都要過了。

眼看著快到坊市閉門的時間,沈辭柔急了,三兩口吃完了手裏剩下的小食:“快閉門了,我得走了。”

無憂倒是不急:“是快閉門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家在安興坊,從東市北門出去,很快就到了。”沈辭柔搖搖頭,想想又問,“你住哪兒?”

“還是送一段路吧,免得遇上什麽。”無憂堅持立場,回答沈辭柔的問題時倒是卡了個殼,琢磨了一下才回答,“我住在平康坊。”

沈辭柔覺得無憂這個略作遲疑的態度有點可疑,但想想好像也沒什麽毛病。平康坊裏確實住了不少樂師舞姬,同時也以妓坊聞名,以無憂的性子,不想說也挺正常。

沈辭柔不糾結這點小問題:“那從西門出去吧,可以順路走一段。”

無憂沉吟片刻:“也好。”

敲定了路線,一切都好說,兩個人腳程不慢,沒多久就到了西門。

臨出門時沈辭柔看見不少人聚在西門口,好奇心就有點發作,停了停腳步:“我去看看他們在看什麽。”

無憂也不急於一時,當然是點點頭,跟著沈辭柔混進了人群裏。

擠到人群前面,在看的東西就一目了然。市墻上貼了一列布告,內容大概是說有窮兇極惡之輩入了長安城,請城內的人自行注意安全,如有發現該犯則及時上報。底下講了講逃犯的體貌特征,還附了張畫像。

在邊上一幹大爺的長籲短嘆中,沈辭柔眯起眼睛看了看畫像,看清時整個人都僵了。

無憂發覺沈辭柔的神色不太對,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怎麽了?”

沈辭柔轉身從人群裏脫出來,到離人遠一點的地方才開口:“我覺得,我可能見過那個逃犯。”

無憂抱琴的手一緊,語氣還是一貫的溫柔和緩:“是嗎?在哪兒見過?”

“那天我帶你去找霍樂師,抱著那半幅字出東市的時候撞見過個人,體貌和布告上的描述大體一致。”沈辭柔回憶起當時極其匆忙的一瞥,“他戴著鬥笠,我沒有看見他的臉,但我看清了那顆痦子,就在鼻梁左邊。”

“照這麽說,至少二十多天前他就已經入了長安城?”

“我沒看錯的話,那就是了。”沈辭柔皺了皺眉,有些猶豫,“而且我看那布告像是近幾天新貼的,可是好幾天前就……”

沈辭柔不太確定要不要繼續說下去,無憂卻皺起眉:“繼續說。”

“六月初七那天我去赴宴,宴後我有個在大理寺的朋友就和我提起了這件事。現在都六月中旬了,怎麽才剛剛貼這個布告?”沈辭柔想不明白,有點自暴自棄,“算了,布告都貼出來了,那就是坐實了有這回事,我得趕緊回家了。”

沈辭柔擡腿想走,無憂卻忽然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腕。

盯著沈辭柔又驚又疑的目光,無憂輕輕嘆了口氣:“既然他戴著鬥笠,你沒看清他的臉,他不一定沒有看清你的臉。”

沈辭柔眼神一凝,片刻後才艱難地吞咽一下:“不至於吧……”

“布告上既然說了讓看見逃犯的人及時上報,還有報酬,那麽看見的人有很大可能會上報。”無憂松開沈辭柔的手腕,“窮兇極惡之輩,多殺一個人也無所謂了。”

“可那都是上個月的事情了!”沈辭柔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胡亂摸了幾把,求援一樣地擡頭看無憂,“我長得這麽令人過目難忘嗎?”

無憂看著沈辭柔那張相當漂亮的臉,在她期盼的目光裏殘忍地點了點頭。